黄侃《文字学声韵训诂笔记·小学所须之书籍》谓:“以轻重次序之,一《说文》,二《尔雅》,三《方言》,四《释名》。”
文/古人
《方言》,全称《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西汉扬雄(公元前53年—公元18年)撰,是中国第一部汉语方言词汇集,亦是阅读先秦两汉典籍不可或缺的参考工具书。
扬雄,字子云,曾师从严君平(严遵),为西蜀成都人。刘禹锡《陋室铭》中的“西蜀子云”即指扬雄。
“輶轩使者”,秦朝以前,每年八月,政府派遣“輶轩使者”(乘坐轻车的使者)到各地搜集方言,并记录整理。“别国方言”也就是各地方言,即是郭璞《方言序》中所说的“万国异言”、“九服之逸言”。但应劭所说的“异代方言”,郭璞所说的“六代之绝语”,就不仅仅专指方言而已,显然是指书名中的“绝代”两字而言。邢昺疏:“绝代,犹远代也。”“绝代语释”实际上就是古代语言的解释。因此从严格意义上说,《方言》这个书名误导人们以为这只是一部记录西汉时期各地方言的著作,而事实上还有“绝代语释”,能补《尔雅》之所未逮,实在是一部非常重要的训诂工具书。
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 宋慶元六年潯陽郡齋刻本
今本《方言》十三卷。《方言》释词,一般是先列举一些不同方言的同义词作为条目,然后用一个通行词来加以解释,并说明某词属于某地方言。括号内为郭璞注。
卷一、二、三,释语词:
黨、曉、哲,知也。楚謂之黨,或曰曉,齊宋之間謂之哲。(黨,朗也,解寤貌。)
臧、甬(音勇)、侮、獲,奴婢賤稱也。荊淮海岱雜齊之間(俗不純爲雜),罵奴曰臧,罵婢曰獲。齊之北鄙,燕之北郊,凡民男而壻婢謂之臧,女而婦奴謂之獲;亡奴謂之臧,亡婢謂之獲。皆異方罵奴婢之醜稱也。自關而東、陳魏宋楚之間,保庸謂之甬(保,言可保信也)。秦晉之間罵奴婢曰侮(言爲人所輕弄)。
卷四,释衣服:
蔽厀(膝),江淮之間謂之褘(音葦,或暉),或謂之袚(音沸)。魏宋南楚之間謂之大巾,自關東西謂之蔽厀,齊魯之郊謂之袡。
卷五,释器皿、家具、农具等:
扇,自關而東謂之箑(今江東亦通名扇爲箑,音䈉),自關而西謂之扇。
牀(床),齊魯之間謂之簀(牀版也,音迮),陳楚之間或謂之笫(音滓,又音姊)。其杠,北燕朝鮮之間謂之樹,自關而西秦晉之間謂之杠,南楚之間謂之趙(趙當作桃,聲之轉也。中國亦呼杠爲桃床,皆通也),東齊海岱之間謂之𣘘(音詵)。其上板,衛之北郊趙魏之間謂之牒(簡牒),或曰牑(履屬)。
卷六、七,释语词:
𤺊(音斯)、嗌(惡介反),噎也(皆謂咽痛也。音翳)。楚曰𤺊,秦晉或曰嗌,又曰噎。
熬、㷅(卽𩱈字也,創眇反)、煎、𤏹(皮力反。)、鞏,火乾也。凡以火而乾五穀之類,自山而東,齊楚以往,謂之熬;關西隴冀以往,謂之𤏹;秦晉之間或謂之㷅,凡有汁而乾謂之煎,東齊謂之鞏(拱手)。
卷八,释动物名:
豬(猪),北燕朝鮮之間謂之豭(猶云豭斗也),關東西或謂之彘,或謂之豕。南楚謂之豨。其子或謂之豚,或謂之豯(音奚),吳揚之間謂之豬子。其檻及蓐曰橧(《爾雅》曰:「所寢橧」,音繒)。
卷九,释车、船、兵器等:
箭,自關而東謂之矢,江淮之間謂之鍭(音侯),關西曰箭(箭者竹名,因以爲號)。
盾,自關而東或謂之𢧕,或謂之干,關西謂之盾。
卷十,释语词:
𡧯(寂)、安,靜也。江湘九疑之郊謂之𡧯。
卷十一,释昆虫:
鼅鼄(蜘蛛),鼄蝥也。自關而西秦晉之間謂之鼄蝥(今江東呼蝃蝥,音掇)。自關而東趙魏之郊謂之鼅鼄,或謂之蠾蝓。蠾蝓者,侏儒語之轉也。北燕朝鮮洌水之間謂之蝳蜍(齊人又呼社公,亦言罔公,音毒餘)。
卷十二、十三,释言:
淬,寒也。
恬,靜也。(恬淡安靜。)
冢,秦晉之間謂之墳,或謂之培,或謂之堬,或謂之采(古者卿大夫有采地,死葬之,因名也),或謂之埌,或謂之壠(有界埒似耕壟,因名之)。自關而東謂之丘,小者謂之塿(培塿,亦堆高之貌),大者謂之丘,凡葬而無墳謂之墓,所以墓謂之墲(墲謂規度墓地也,《漢書》曰“初陵之墲”是也。)。
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 宋慶元六年潯陽郡齋刻本
黄侃《文字学声韵训诂笔记·小学所须之书籍》谓:“以轻重次序之,一《说文》,二《尔雅》,三《方言》,四《释名》。”
清段玉裁《广雅疏证序》谓:“三代小学之书不传,今之存者,义书,《尔雅》为之首,《方言》、《释名》、《广雅》以下次之。《尔雅》、《方言》、《释名》、《广雅》者,转注、假借之条目也。义属于形,是为转注;义属于声,是为假借。”
汉末应劭《风俗通义序》谓:“周秦常以岁八月,遣輶轩之使,求异代方言,还奏籍之,藏于秘室。及嬴氏之亡,遗弃脱漏,无见之者。蜀人严君平有千馀言,林闾翁孺才有梗概之法。扬雄好之,天下孝廉卫卒交会,周章质问,以次注续,二十七年尔乃治正,凡九千字。”
郭璞《方言序》谓:“盖闻《方言》之作,出乎輶轩之使,所以巡游万国,采览异言,车轨之所交,人迹之所蹈,靡不毕载,以为奏籍。周秦之季,其业隳废,莫有存者。暨乎扬生,沉淡其志,历载构缀,乃就斯文。是以三五之篇著,而独鉴之功显,故可不出户庭而坐照四表,不劳畴咨而物来能名,考九服之逸言,摽六代之绝语,类离词之指韵,明乖途而同致,辨章风谣而区分,曲通万殊而不杂,真洽见之奇书,不刊之硕记也。”
班固《汉书·扬雄传》: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雄少而好学,不为章句,训诂通而已,博览无所不见。为人简易佚荡,口吃不能剧谈,默而好深湛之思,清静亡为,少耆欲,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不修廉隅以徼名当世。家产不过十金,乏无儋石之储,晏如也。自有下度:非圣哲之书不好也;非其意,虽富贵不事也。用心于内,不求于外,于时人皆忽之,唯刘歆及范逡敬焉,而桓谭以为绝伦。家素贫,耆酒,人希至其门。时有好事者载酒肴从游学,而巨鹿侯芭常从雄居,受其《太玄》、《法言》焉。刘歆亦尝观之,谓雄曰:“空自苦!今学者有禄利,然向不能明《易》,又如《玄》何?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雄笑而不应。年七十一,天凤五年卒,侯芭为起坟,丧之三年。时,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闻雄死,谓桓谭曰:“子常称扬雄书,岂能传于后世乎?”谭曰:“必传。顾君与谭不及见也。凡人贱近而贵远,亲见扬子云禄位容貌不能动人,故轻其书。昔老聃著虚无之言两篇,薄仁义,非礼学,然后世好之者尚以为过于《五经》,自汉文景之君及司马迁皆有是言。今诊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若使遭遇时君,更阅贤知,为所称善,则必度越诸子矣。”诸儒或讥以为雄非圣人而作经,犹春秋吴楚之君僭号称王,盖诛绝之罪也。自雄之没至今四十馀年,其《法言》大行,而《玄》终不显,然篇籍具存。
方言(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 [東漢]揚雄撰 [晉]郭璞 注宋慶元六年潯陽郡齋刻本(http://www.byscrj.com/jmm/others831.r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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