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傍晚的风很大,门前的树叶哗哗作响,趁着这股难得的清凉,我端个小板凳,在后院坐了很久。
有时候看看天,西边有红色的晚霞,夕阳正落在远处的一片树林间,慢慢往下掉,它真好,永远让我感觉到希望。有时候我看看路,有陌生又熟悉的村人走过,扛着锄具,或是骑着电瓶车,他们的表情都一样,只是他们都有点老了。有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只顾看着地面,盯着刚冒头的玉米牙发呆。
我可以这样一个人在老家坐上一整天。
只是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不知在何时变得寂静了。童年的那些声音,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散去。看着曾经年轻健朗的背影,如今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踱着步子,这寂静中又添了几分落寞。
除了这几年每家新建的三两层小洋楼,这个村庄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几十年如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老病死,再自然不过了。越来越高的房子里,住着渐渐萎缩的身躯。前几天带我爸妈去体检,他们都比年轻时矮了十公分。我妈说:“人一老,就长回去喽!”
长大是孩子的事,变老是大人的事。我们用几年时间长大,他们却花大半辈子变老。
只是我偶尔还会想起,在那些炎热的夜晚,从水井里拎出西瓜的夏天。
02
我家有几年不种麦稻,只长西瓜,六岁的我坐在地头的棚子里看西瓜。有时候累了困了,就躺在榻上睡着了。等天快黑了,我妈急匆匆地背着我回家。我们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一起吃着凉了一天的西瓜。
那时候蚊子特别多,我跟姐弟每人披着一张床单在身上,在家里家外跑个不停。跟邻居家的小孩一起打溜溜球,抽陀螺,玩躲猫猫、警察抓小偷、还有蹦格子游戏,大声喊着、叫着、笑着。
我爸见我们发疯了,说我们几个“打疯狗”似的。他不喜欢我们调皮捣蛋,只希望我们规规矩矩在家里看书写作业。
我们可不管,跑到老远的河边钓龙虾、捉水牛、逮萤火虫,还要用扫帚在傍晚抓蜻蜓,睡前把抓来的十几只蜻蜓放到蚊帐里,第二天醒来蚊帐上都是蚊子血。
村里的老头儿聚在村头或是某家小店的门前玩牌打麻将,他们身上是白色的背心,松垮的裤子被挽起了裤脚。而妇人们聚在一起,有的端着碗往嘴里扒饭,有的扇着蒲扇说起家长里短,不时拍打着被蚊子叮咬的胳膊和大腿。
等七点半一到,我跟姐弟就跑到邻居家看电视了,那时黄金档的电视剧没有难看的。当时的郝蕾还在演《十七岁不哭》、《包青天》只有金超群那版、陈浩民也不是《济公》,他在黄日华版的《天龙八部》里正跟神仙姐姐谈恋爱。至于《西游记》、《霍元甲》和《还珠格格》,重播了一个又一个沉闷又冗长的暑假。
每晚两集播完已经九点多了,夜幕下,伴着虫鸣狗叫,我们姐弟几人结伴走回去。那时候的夜空有很多星星,我们躺在平房的凉席上,看浩瀚星辰。
我永远都叫不上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的名字,但有一点比较神奇的是:从我懂事到现在,只要抬头看月亮,总能看到月亮里藏着一个歪斜在一边的“答”字。尤其是在老家的夜空,看得更清晰。我问过很多人,对月亮他们都有自己的想象,却没有一个人跟我一样。
我自嘲,每次低头忙碌没有出路时,抬头肯定能找到“答”案。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