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皮尔伯格拍《人工智能》时,电影原名本来是"AI",结果制片方发现,有很多人把片名看成了“A1”。最终,“A.I. Artificial Intelligence”的新片名维系了斯皮尔伯格神话。
如果今天还有人把AI看成A1,这多半是“村通网”系列的新笑话。如果电影放到今天拍,斯皮尔伯格也会被戳上三个字:跟风狗。
当微软小冰写诗唱歌,当阿尔法狗挑落四大门派,你无法不相信,一个更神秘的充满颠覆性的新大门正在被打开。
真是历史常开的玩笑。毕竟,在国内最早大规模热衷普及人工智能概念的,是特异功能大师们。
80年代末,当人工智能的概念进入中国后,
钱学森同志高屋建瓴地指出,“人工智能”和“特异功能”,都属于“形象思维学”里的重要研究对象。
于是,那个年代国内研究人工智能的学者,常会收到这样的邀请:欢迎参加XX人体特异功能研讨会。
想象一下,如果AlphaGo早生了二十年,再远渡重洋来到中国,可能要上台和耳朵识字、透视眼和隔空抓蛇的大师们一起表演,台下坐着数千个头顶信息锅接收宇宙气场的知识分子。
海子有句诗挺合适用在这儿: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可惜他也练气功。
在北京,如果你不知道午饭吃什么,请一定选择麦当劳(就连肯德基都不要相信)。不要相信惊喜,北京城的餐馆只售卖惊吓。
而排斥惊吓是人类的梦想。标准化是如此迷人,以至于从柏拉图到黑格尔,从严新到王林,都试图制造一个没有惊吓的世界。
还比如,最近马云说,大数据让新的计划经济有了可能。
但问题在于,人类这玩意儿能进步,说到底依赖的是无数次惊吓迸发出来的惊喜。
生存依赖于惊喜,生活则信赖标准。
真正的标准,直到工业革命出现后才以温和的方式成为了可能。
比如时间。在时钟出现以前,人类按照生物钟像文艺青年一般生活,但时钟的发明,让时间变成了人类的普世标准:到点吃饭、到点睡觉、到点上班。守时成为了美德。
在三体里,刘慈欣设想过一台以奴隶们驱动的人体计算机。事实上,那正是人类现代工业社会的模型,我们每个人都活得像个代码。
现代社会依赖标准而存在。多数工作里,人并不被要求提供惊喜,只被遵循同样的路数,得出同样的结果。马克思说的异化,是哀叹人越来越像计算机。
维系和实践标准,是一种现代主义的美德。这恰恰是人工智能最擅长的事。
我中学的语文老师,最喜欢为我们深情朗诵读者。他最推崇的作家,是“著名散文家佚名”。
后来,我拥有了电子词典和网吧时,一度很为自己伤心。如果早一点有搜索引擎,我何至沦落到在兢兢业业崇拜“佚名”作家三年后,才能意识到我的语文老师是个多么不靠谱的数据库。
按照现在的话说,这是传统数据时代的悲剧。个体的人作为数据库实在太有限,而且,责任心、持续更新能力等等,谁都不得而知。
前段时间,几家公司弄机器人去做高考数学题,其实我更期待让人工智能代替老师去基层给孩子们上上课:论数据库、责任心和水平标准,没人比得上一台必须打卡的学习软件。
反正我们从来不指望孩子们从老师身上,学到关于如何去爱的道理。
美国有几个理工男搞出过一个桥段维基网站,叫TV Tropes。他们把多数影视作品的桥段分析总结出来变成条目,于是,在这个网站上,一部电影无非是条目代码的排列组合。
这一度让我着迷,以为找到了解决国产烂编剧的办法。
人类社会的诸多问题,都源于实在是没有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