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70岁外婆用画笔记录外孙成长：你的出生给了我很多惊喜

受访者/蔡皋（著名绘本画家）   采写/安妮

您为什么要创作这本《出生的故事》？

其实是我的笔记本里的故事。故事的时间大概是2000年，那时，我的外孙出生了。他的出生给了我很多惊喜，说也说不完。他来我家，我就带他，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记录了关于他的很多故事。从这些故事中，我首先挑出的就是出生部分——其实，这是一个连续的故事，今后，我会慢慢将之后的故事讲出来。

每一个人的出生，都是一件庄严的事情。也许有的人会认为，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非常偶然的，而生命本身也是孤独的。但我更愿从积极的角度去看，生命是神圣的，是爱的结晶。尤其对于孩子来说，我更愿意这样告诉他们：“你是爸爸和妈妈相爱的果实。”

外孙出生时，我其实悲喜交加，就在那时，我的母亲刚刚去世。我的父母感情非常好，在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久也病倒了，两年后去世。就像《圣经》中讲的故事那样，麦子死掉后，掉在地上，又重新焕发出新小生命，新旧更迭，生与死接踵而至，生命绵延不息。

我就是以这样的眼光，站在这样的角度去看待新生命的诞生，心里充满感动。我已经是是做外婆的人，但我也是女儿，父母的生命就这样消失，我心里真的很慌，非常难过。而外孙的到来无疑成为我最大的安慰，这个鲜活的小生命使我从消极与悲观中慢慢爬出来……

以上就是《出生的故事》之外的故事。因此，在这本绘本里，生命初始，是我想表达的内容之一。

您为什么要用孩子的口气讲出生的故事？

一个小家伙出生了，他慢慢地长大，一定会问自己从哪里来、到什么地方去。这是人生的一个大问题，每个成年人都在不停地问自己“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是谁”。这其实更像一个哲学问题，一个必须得追问的问题，没有这样追问的人，我认为他是有缺失的。那么，当孩子第一次问起：“我的生命是怎么来的呢？”我们该如何去回答他？如何向他表达生命的庄严？于是，就有了《出生的故事》中的那些画面和文字。原本，在我的笔记本中，它们就是连在一起的，起初，我甚至想用手书体将文字还原到绘本上，但考虑到孩子的阅读习惯还是采用了传统印刷体的方式。我希望通过这些画面和文字传递出人们对新生命的期待与盼望，告诉孩子们，这就是生命原来的样子，生命是自由的。

我的外孙子曾这样问他的妈妈：“我是怎么来的呀？”他妈妈的回答是：“你原来就是一颗妈妈肚子里的葡萄籽，慢慢长大后就掉出来了……”小外孙歪着头，小眉头紧皱，他觉得不太对。我呢，就轻轻拉过她，对他说：“这个葡萄籽就像一个小蝌蚪，游呀游，不知不觉就长大了！”他听了，眉头舒展开了。

我决定开始用外孙的视角来记录他的成长故事：

妈妈说，本来我像一只小蝌蚪，很多小蝌蚪中的一个，在妈妈身体里的一个通道里面游，游啊游。妈妈说，最后游到最前面的就是我……胜出啦！住下来！住进子宫里啦！妈妈画示意图说，这就是我。这就是我？我怎么会是这样？帅呆了！

故事中的“我”活灵活现，开始与外界对话。是的，这个小生命需要与人对话、与外界对话，从他在子宫里的第一天起，就像一颗被播种在生命土壤里的种子，从此住下来的他，需要语言的养分，他是孕育者和这个家庭的希望、未来……我开始去感受小外孙在妈妈肚子里时能听到的一切，他到来时是春天，从春天的声音、夏天的声音到秋天的声音，我一直画到他足月，瓜熟蒂落，然后，我再去感觉他的婴儿眼光，襁褓中的他又是怎样去看世界的？

长呀长，长了10个月，我越长越大，直到我觉得妈妈的肚子对于我来说有点小。我想要动，我的手，我的脚，我的身子就会动一动。我觉得我会动的地方有很多，我的头，我的嘴巴，我的耳朵，我的眼，应该都想动一动吧？有很多声音在外面招呼我，外面是怎样子的呢？我觉得有种力量在鼓动我，我总是想要动一动。终于，有一天，我听到外面有强大的呼唤：宝贝，你准备好了吗，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吗？是妈妈在呼唤。我想出去，我开始用力往外钻：一二三，一二三……

这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本书，画它，犹如我自己又从婴儿时期重生了一次。这个感觉当我的妈妈还在时，我没有体会到，没有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珍贵，直到她走了，过往的每个段落愈发变得生动美妙起来。我渴望把这些都画出来，画出人们对新生命和未来生活的期盼，画出人们对生命的呵护，画出生命之初就与自然对话的和谐情景。

因为心中有爱，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很美。我要赞美这种人与大地、与母亲的感情，其实，每个人与大地、自然就像婴儿和母亲的情感、关系一样。在《出生的故事》的整个创作过程中，我就是带着这样的情绪和感慨而成的，但我表达的仍是一个比较轻松、温暖、甜美的生命的诞生过程。如果再找一个比喻词，那就是太阳，婴儿的诞生就好像冉冉升起的太阳，这是我对新生命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