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故事 第 1 期
上海6班陈二西
民谣与诗同学会的真实故事
我是一名民航机务,通俗来说是飞机维修员,很多人会叫我们“飞机的医生”。
伴随着飞机的每一次落地,有很多的检查项目。飞机的外表、起落架、发动机都需要检查,结构是否有损伤,管路是否有渗漏,关键部位的表面是否清洁等等。
进入驾驶舱还要打印PFR(Post Flight Report),这是飞机的诊断书,可以更加清楚的了解飞机各系统工作是否正常。
一旦故障信息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根据信息判断故障源,确定排故思路,然后就是漫长的排故工作。
驾驶舱
除了正常12小时的工作时间,机务人员需要24小时随叫随到——休息时间一个电话把你叫去外站出差是常事。落地的时候,时常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机务工作很辛苦,黑白颠倒的生活,夏天70℃的机坪,冬天阴冷的雨,机场周围的各种辐射,飞机起降、APU(Auxiliary Power Unit)工作时候的巨大噪音都是每个机务工作者需要面对和克服的。
夏天的时候,工作服被汗水浸透,很重。记得有一次我上飞机,一个乘务员问我:“师傅,你衣服一天要汗湿几次?”
“就没有干过。”我只能这么回答她。
雨天
下雨的时候,航班要出港,经常会端着盒饭站在飞机边上吃,吃得慢一点的话,就会变成雨水泡饭。不过,有的时候饭放得久硬了了,掺着点雨水吃,味道其实还不错的。
只要能躺下的地方,对于机务人员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床,累得站不起身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就算地上有水,架子上有油污,当你真正感受到疲惫的时候,一切都那么无所谓了。
没有人比机务更期待日出,太阳出来了,意味着漫长的晚班就快要结束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洗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一觉。
晴空万里
成了机务,辛苦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不算什么。比辛苦更加难以忍受的是那种孤独感,深深的孤独感。
每天我都会和一千多名旅客、几十名乘务员和飞行员相遇,而我,看不清他们,我的眼里只有飞机——一个巨大的飞行器、一部冷冰冰的机器,工作时候能多说几句的就是那个一直和我搭班的同事。
多么可怕的孤独,偌大的机场,我的心竟然只能和一部不会说话的机器产生联系!经常会注视飞机的起飞,心里想的全是把我一起带走吧!真想一去不回头。
玻璃窗中的气泡
“驾驶舱,拖车到位,请刹车。”
“收到,地面,请求启动一发。”
“可以启动一发!”
…
“一发启动完毕,请求启动两发。”
“可以启动两发!”
…
“双发启动完毕,可以脱开了,再见地面。”
“收到,我在你左面,看我手势滑出,再…”
似乎早就习惯了不把“见”字说完就拔掉耳机,原本严肃、深情地挥手送别,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漫不经心。
机场
我应该走过浦东机场T1停机坪的每个角落,淋过货机位的雨,晒过桥位的太阳,在远机位遇见过最美的夕阳,也在专机位期待过日出。
机坪上发生的一切都让人很难置身事外,试过不去看飞机起飞,可每当它划破天际,空气中总会弥漫着强烈的气味叫做离开;偏爱机坪静谧的夜晚,远处闪烁的星光在双眼中融化,其实是起飞灯用温柔地方式诉说着落地、回家。
MU545,是我送走的第一个航班。
候机楼是个神奇的地方,一半是泪眼相送,一半是久别重逢。从地铁口到T1,你在前面,我拉着你的箱子跟在后面,我走得很慢,假装箱子很重。
我不曾抬头,一直看着你的鞋子,嗒嗒嗒嗒,每一步都踩在我心里。但愿你也不曾回头,见到我失了魂的样子。
起飞后
“我走了。”你拉上箱子。
“再见。”心中纵有雷霆万钧,开口也只是“再见”二字。
直至我目力所不及处,你没有回头。
周围的一切太过热烈而眩目,烧灼着我的身体,我睁不开眼睛,发了疯似地逃出候机楼,想要遁入黑夜。被自己绊倒,摔在地上,引旁人侧目。
大雨好似应邀而来,我的身体被打散,融入夜空,流转于天地间,不知道该飘向何处。在你头也不回地离开的这一天,我也在这座城市,丢掉了故乡。
云层
很多时候,我无可奈何的送走一架飞机,可能有不舍,抑或不甘,但我又怎么能拒绝那架落地后给我带来无限惊喜的飞机呢?要知道,就算航路上风再大,雨再狂,就算绕很远很远的路,她都是以每小时八百公里的速度朝我飞来的。
MU545,你如今在哪里飞行?我还在原地,痴痴地等待我的航班落地。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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