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8日凌晨，以色列国防军对外宣称已经在一次“精确打击”行动中将真主党领导人纳斯鲁拉击毙，以色列军方发言人通过社交平台X确认了这一消息：“哈桑·纳斯鲁拉不会再给世界带来恐怖了。”
不过，直到当天下午，真主党才对外确认了纳斯鲁拉的死讯。从法新社等媒体发布的图片看，纳斯鲁拉和真主党其他高层开会的地堡已经被彻底摧毁。据称以色列国防军在27日夜间往这个区域投掷了至少10枚美国制造的MK-84钻地拆楼炸弹，这种炸弹每颗重达1吨，可以造成巨大杀伤。
这是2024年9月19日在黎巴嫩贝鲁特拍摄的真主党领导人纳斯鲁拉发表讲话的电视画面。新华社发（比拉尔·贾维希 摄）
与纳斯鲁拉一同丧生的还有真主党南部战线指挥官卡拉克（Ali Karake），以及数量未知的真主党其他指挥官。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副指挥官兼“圣城旅”黎巴嫩分支指挥官阿巴斯·尼尔福尚也在本次空袭中一同遭袭身亡。
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28日晚发表声明宣称，纳斯鲁拉之死是“一个历史转折点”，“是以色列实现目标的必要条件，可能将改变中东的力量平衡”。
对以色列来说，这次袭击取得了重大成功，但是对真主党和伊朗而言，地区战局正在迎来巨大考验。
本文为瞭望智库原创文章，如需转载请在文前注明来源瞭望智库（zhczyj）及作者信息，否则将严格追究法律责任。
被炸身亡的纳斯鲁拉不但是真主党的最高领袖，也是什叶派武装的灵魂人物。1960年生于黎巴嫩贝鲁特郊区的纳斯鲁拉16岁就前往伊拉克的什叶派圣地纳杰夫学习什叶派宗教文化，1982年他加入新成立的黎巴嫩真主党并迅速上升成为领导人物。1992年2月，真主党时任领导人穆萨维在以军空袭中被炸身亡后，时年31岁的纳斯鲁拉接任真主党领导人，并担任真主党总书记至今。纳斯鲁拉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反对以色列，他拒绝承认以色列也反对任何和解，对待以色列的极端仇视态度甚至要超过巴勒斯坦的极端组织。在他的领导下，黎巴嫩真主党武装持续袭击以色列北部目标，多年来一直被以色列视为头号恐怖头目。自去年10月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真主党对哈马斯的支援不但下场最早而且力度最大，对以色列北部的侵扰几乎持续了一整年，造成以色列平民重大死伤，并造成6万多平民被迫从北部撤离。从9月17日的寻呼机爆炸至今，已有20多名真主党的高级领导人丧生，少有露面的纳斯鲁拉也在此次袭击中身亡。
除了抗击以色列潜在的新一轮攻击之外，真主党的当务之急是选出纳斯鲁拉的继任者。真主党的内部权力结构基本可以确保其在任何单一领导人去世后继续存续。虽然纳斯鲁拉是一个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人物，但真主党深厚的制度框架意味着他的去世不太可能导致组织的瓦解，但是真主党很可能会经历一段较长的调整期。
由于最高领导人的高危属性，纳斯鲁拉在世时就有几位潜在的接班人。法新社根据内部知情者提供的情报判断，和伊朗关系密切的黎巴嫩真主党重要人物，同时也是纳斯鲁拉的表兄哈希姆·萨菲丁是最有可能的继任者，而且已经“八九不离十”。纳斯鲁拉的继任者须为真主党最高决策机构舒拉委员会的成员，同时还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宗教人物，萨菲丁完全满足这些条件。
其他可能的继任者还有现任真主党副秘书长奈姆·卡西姆，他多年参与真主党的领导工作，被认为是一位能够保持组织连续性的稳定人物。卡西姆忠于真主党的核心原则，并且与伊朗关系密切，能确保该军事组织的战略方向不会发生重大变化。还有一个可能的人选是哈桑·巴格达迪，他是真主党内的高级神职人员和协商委员会成员，他在组织中的宗教和政治影响力将确保真主党继续作为黎巴嫩的政治和军事力量存在。
真主党的另外一个挑战是如何保持其在黎巴嫩的政治和军事影响力。经过40多年的发展，真主党不但是黎巴嫩最大的政党，也拥有该国最大的武装部队，并通过在什叶派民众中的广泛支持基础在黎巴嫩政坛占据重要地位。继续把持黎巴嫩对于真主党的长期存在至关重要，任何未来的领导人都会优先维护这些优势。作为真主党的主要支持者，伊朗将在支持和巩固新领导人方面发挥关键作用，确保该组织继续把控整个黎巴嫩，并在周边地区扮演重要角色。
反观真主党以外的势力，纳斯鲁拉的去世为黎巴嫩政府限制真主党提供了重要机遇，但是直接与真主党对抗可能导致黎巴嫩国内严重的政治和社会动荡。真主党的军事实力远超黎巴嫩政府军，且深深植根于黎巴嫩社会，尤其在该国什叶派控制区。在该党的军事实力没有遭受根本性打击之前，黎巴嫩的真主党反对派可能不会主动与之对抗。所以在纳斯鲁拉被确认死亡后，黎巴嫩政府不但发表官方声明严厉谴责了以色列的斩首行动，而且与伊拉克政府、胡塞武装一起为纳斯鲁拉默哀三天。
以色列军方发言人索沙尼（Nadav Shoshani）表示，这次目标明确的空袭是以军对纳斯鲁拉行迹进行多年实时追踪后发动的一次突袭行动，但他拒绝透露此次空袭使用的武器，并表示这次空袭已经尽力避免伤及平民。以色列外长卡茨表示，纳斯鲁拉的死亡是以色列反恐行动的正当举措，纳斯鲁拉的身亡是对以色列和全球安全的重大胜利。
这是2024年9月28日凌晨拍摄的以军轰炸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南郊后产生的浓烟。新华社/美联
黎巴嫩一名安全官员向法新社透露，以色列29日再次发动空袭，击中真主党在贝鲁特南部据点的一栋建筑物，之后传来消息，真主党的高级指挥官纳比勒·卡乌克被炸身亡，而他本来可能在纳斯鲁拉遇袭身亡后成为新任领导人。据此可知，以色列并不会因为纳斯鲁拉身亡而停止对真主党的进攻。以色列可能趁其领导层过渡之机，针对真主党的军事设施特别是武器库、导弹和无人机发射装置、指挥中心进行定点清除。他们要趁真主党内部混乱的间隙最大化削弱真主党，防止新领导人上台后仍然具有打击以色列的军事能力。
以色列还可能以纳斯鲁拉身亡为契机，加强与黎巴嫩派系的外交联系，试图与黎巴嫩的真主党反对派里应外合进一步削弱真主党在黎巴嫩的影响力，并扶持反对真主党派别掌握黎巴嫩政府和军队，限制真主党的政治影响力。如若不然，以色列可能联合美国对黎巴嫩实施更严厉的国际制裁，将黎巴嫩政府和真主党视为一体进行联合打击。
虽然以色列在战场上获得了暂时胜利，并开始对千里之外的也门胡塞武装发动报复式空袭，但是长达一年的地区冲突已经对以色列的正常社会生活秩序造成了严重干扰，国内经济面临着越来越巨大的压力。
国际信用评等机构穆迪（Moody's）9月28日下调了以色列的主权信用评级，从A2降至Baa1，是今年第2次下调。穆迪给出的理由是以色列和真主党的冲突恶化且加沙地带的停火前景黯淡，导致地缘政治风险升高。穆迪在声明中表示：“调降以色列主权信用评级的主要原因是我们认为地缘政治风险显著加剧，达到非常高的水平。”
2024年9月26日，在以色列北部塞费德，火箭弹被以色列防空系统拦截后留下烟轨。新华社记者 陈君清 摄
此外，欧盟也在纳斯鲁拉遇刺身亡后表示，所有欧洲的航空公司未来一个月应避开黎巴嫩和以色列领空。欧盟委员会和欧盟航空安全总署也发布声明警告称空袭已全面升级，安全形势恶化。他们发布官方建议，指出不要飞越黎巴嫩和以色列的任何领空。如果其他国家跟进，那将对外向型经济的以色列带来更大损害。
本轮巴以冲突即将满一年，以色列全国的制造业、零售业普遍受到影响，旅游业更是遭受重创。此外，以色列的高科技产业也受到冲突波及，尤其是那些位于冲突地区的高科技公司，员工无法正常工作，生产和创新项目被迫延期，来自国外的风险投资更是减少了70%以上。
对经济更具全局性影响的是军事动员让以色列的大量高科技劳动大军远离生产，造成人力资源长期短缺，而冲突中的平民伤亡、心理创伤也进一步拉低了社会的生产效率和经济预期。留给以色列继续大规模军事行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且即便以色列现在就完全停止战争，长期冲突的负面影响可能需要数年时间才能消除。
真主党确认纳斯鲁拉死讯的同时，伊朗官方也证实该国革命卫队副指挥官尼尔福尚在同一次空袭中丧生。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强烈谴责以色列再次对伊朗欠下血债，呼吁全世界穆斯林共同支持真主党，并誓言伊朗会继续全力支持真主党抵抗以色列的行动；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谴责美国与以色列的合作，称纳斯鲁拉的死亡部分归因于美国为以色列提供的先进武器；伊朗第一副总统阿里夫则发出强烈警告，称纳斯鲁拉的死亡将导致以色列的彻底灭亡。声援伊朗最积极的是伊拉克政府，他们宣布同时为纳斯鲁拉和尼尔福尚举行三天的全国哀悼，由此可见伊拉克内部的什叶派政治势力已经愈发强大，他们将纳斯鲁拉视为重要的抵抗领袖。
更为激进的是伊朗总统府“支持巴勒斯坦伊斯兰革命委员会”主席穆罕默德·哈桑·阿赫塔里，他表示伊朗方面已经启动了派遣军队的征兵登记，并言之凿凿称政府肯定会批准向黎巴嫩和戈兰高地部署军队。他对外宣称伊朗会直接派遣军队前往黎巴嫩与以色列作战，为烈士报仇。
在伊朗各级政府的强硬发言之外，如何系统性帮助真主党渡过难关是最为理性的政策选择。伊朗首先要尽快促成真主党领导层的顺利过渡，确保真主党在纳斯鲁拉去世后保持内部统一和有效运作，不然领导层损失殆尽的真主党中下层可能各自为战，更易被以色列各个攻破。
伊朗必须尽快加大对真主党的军事和财政援助，德黑兰可能已经考虑向黎巴嫩运送更多武器和战略物资，但是坏的消息是，以色列空军已经基本控制了贝鲁特机场，任何来自伊朗的飞机都不得降落，否则一律炸毁。失去空中补给线路，伊朗补给物资将只能通过伊拉克北部再途经叙利亚进入黎巴嫩境内，无疑会极大拉长补给时间，对真主党极其不利。
除了帮助真主党尽快重建，伊朗面临的另一个急迫任务是找到革命卫队副指挥官尼尔福尚的继任者，重新布局伊斯兰革命卫队中的圣城旅在黎巴嫩的军事行动。
从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以及1982年以色列黎巴嫩战争开始，伊朗有计划地在以色列周边扶持反以反美的军事力量，通过黎巴嫩、叙利亚、加沙和也门的军事代理人，形成了从波斯湾到地中海的“抵抗轴心”，旨在对抗以色列并扩大其地区影响力。近些年伊朗进一步加速了在以色列北部（黎巴嫩、叙利亚）和南部加沙地带的军事渗透，并训练哈马斯、真主党和胡塞武装为首的武装力量，通过导弹和无人机技术提升了对以色列的安全威胁。该“抵抗轴心”的领导力量正是伊斯兰革命卫队，专门负责跨国行动、特殊任务和非常规战争。革命卫队不但培训和支持代理武装力量、实施军事干预，还积极开展情报活动以扩大伊朗在整个中东地区的影响。圣城旅全权负责对真主党的扶持和军事人员培训，是伊朗渗透以色列北部的关键工具。
除了以遏制美国和以色列在中东的影响力为首要目标，圣城旅还致力于扩大什叶派的影响力，尤其是在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和也门，通过支持这些国家的什叶派民兵，建立一个由伊朗主导的“什叶派新月”联盟。圣城旅无疑是其背后的总指挥，所有针对以色列的军事行动几乎都由他们策划。在真主党遭受重创后，以色列几乎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对远在1800公里以外的胡塞武装军事目标和港口的轰炸，试图要将“抵抗轴心”一网打尽。对伊朗而言，这是比真主党领导层被“团灭”还要严重的军事打击，必须加紧应对，并重新部署反以力量。
据英国天空网报道，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已经被转移到更为安全的地点，并加强了安保措施。美国大概率不会同意以色列对伊朗境内的任何目标采取“斩首”式空袭。由于圣城旅早被美国指控为恐怖组织，参与了多起针对美军的袭击、对恐怖组织的武器供应以及针对外国官员的暗杀行动，美国大概率会默许以色列对圣城旅的海外军事部署和作战人员进行类似本次针对真主党的打击，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会授权革命卫队采取何种反制措施将决定这一波的战火能燃烧到什么程度。
纳斯鲁拉的遇袭身亡对整个中东来说都是重大事件，以色列暂时性获得了重大的军事胜利，但是也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不知道下一个恶性连锁事件为何。以色列对真主党的剪除和“邪恶轴心”的系统性打击，已经触动了伊朗的底线，向来以对“侵略行为”睚眦必报闻名的革命卫队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美国对此也早有警觉，他们不但加快了对以色列的武器支持，也给予了以色列更大的军事行动空间，冲突继续外溢扩大似乎不可避免。
欢迎关注瞭望智库视频号
库叔荐书
中信出版集团的“这里是中国”系列，以空间的视角展现三级阶梯上的山河之美，每一寸，都是挚爱；以工程的视角展现近现代100年来的工程建设之美，每一步，都是力量；以文明的视角呈现5000年华夏文明之美，一本书便囊括二里头、三星堆、长安、莫高窟、兵马俑等中华文明的众多伟大创造，每一页，都是无数先民的智慧。库友们可以点击下方链接购买，享优惠价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