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秀的高度

安徽一所中学，要求学生晨读时，捧书的高度应该一致。读书时捧书高度一致，高一点不行，低一点也不行。那人的心思在读书呢，还是捧书？显然，制定这样要求的人，重点是在捧书，或者说，捧书给人看。记得小时候，每当上级来检查的时候，老师就会要求我们一定要背着手，浑身挺直地坐着上课，齐刷刷高度一致，一点都不能松懈，结果一堂课讲了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听见，全副精神，都用在背手绷紧身子上了。

集体性的整齐一致，能给观赏着一种检阅的感觉。显然，不是所有领导都有资格阅兵的，教育局的领导，偶尔来学校检查工作，却意外地获得了检阅的感受，心情之愉快，不言而喻。同理，学校的领导，一个一个班级转转，居然也转出了检阅感，心情自然也是大好，不是小好。至于这种规定背后，老师的反复检查，校正，学生摆姿势的勤学苦练，就没人理会了。学生叫苦，原本是来读书的，结果却被要求站军姿，到哪儿说理去！

这样的高度一致，其实是有传统的。大清的绿营兵，尽管好些大兵，都是校阅时临时雇来的，但队伍一定整齐，跑圈时，一定秩序严整，因为事先都经过几个月的刻苦训练。北洋海军，虽说后来打仗不大行，吃了日本人的亏。但接受主管海军衙门的醇亲王奕譞的检阅时，军舰列队，玩舰队行列式，井然有序，军容之整，旗帜之鲜明，让亲王看了大为感动。事先，都练了好几个月了，每艘军舰操舵，正几下，反几下，都练的纯熟。每艘军舰的间距，严格地控制在寸以内。为的，就是图王爷看了高兴。

中国形式主义泛滥，无论怎么克服，都效果不佳，似乎属于顽疾。其实，所谓的形式主义，不过是讨好主义。在上面的人，喜欢整齐划一，下面的人，自然会整出整齐划一来。官场上，之所以形式大于内容，是因为在上面的人，喜欢整齐形式带来的感觉。就像刘邦在叔孙通的帮助下，制定朝仪之后，第一次上朝时的感觉一样，底下整齐划一的动作，代表着规矩，代表着服从，也代表着在上者的尊容，于是乎，在上面的人尝到了做皇帝的滋味。

安徽这所中学被曝光，肯定有很多人感到不快。做学生的，感到不快，是因为规定之严苛，如果群起效法，他们受不了。而其他人的不快，则各有自己的不快。其中之一，也许会说，一所小小的中学，你凭什么？然而，在我看来，这所中学干的挺好，用自己的行为，暴露了高度一致的荒诞。以后那些拉线的，站队的，夹筷子的种种，从此都沦为了荒诞剧。不会让人羡慕，只会让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