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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曲】当Ta们离开的时候，应该是这首歌

扬基帧察站 · 公众号 · · 2018-09-03 00:03

正文

【上期内容： 没有什么是绑枪口上都撕不碎的，如果有，那就换把枪 】

这几日，在听歌，在听许多歌。

因为，退伍季又到了，那些歌唱老兵告别军营的歌曲，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过，乃至许多歌都可以跟着轻轻哼唱。

值此又一批老兵离开他们挚爱的军营时，帧察公众号也向大家推荐一首适合这一时节的歌曲。不仅是这首歌比较新，更因为这首歌，适合河马我说说家里那个老水兵的故事。

歌曲名称《打仗时再喊我回来》，李劲、马传友作词，马来西作曲。

当兵当了许多年，就要脱军装了。

军装是军人的皮肤，脱下会钻心的疼啊！

听惯了军号一声一声，爱上了风吹雨打。

心有牵挂放不下，梦里会喊出它。

一路征尘伴着我，转身咱再出发。

行囊中装着那炮火硝烟，和共同一个家。

昂起头啊向前走，向前走再出发。

打仗时再喊我回来，我就留这句话。

打仗时再喊我回来，我就留这句话！

音乐家马来西，相信看过之前【每周一曲】的读者都比较熟悉，由他作曲，李劲、马传友两位作词，合作完成了这首写满老兵情怀，富有时代气息，又与以往送别战友歌曲有所不同的歌曲。

河马说过，自己听歌，不仅要听旋律，更挑剔的是歌词。

歌曲不长，寥寥数语却能将那种特殊的恨别离，描绘的极为生动。军队，是一个长期保持着流动性的组织，没有人能永远呆在军队里，或者因为到了服役年限，或者因为撤并转改，或者因为个人意愿有所变动，甚至是伤病牺牲，总会有离开的时候。

“脱军装”，是个动作的描述，一是退役的军人，要交出制服上的军队徽记与符号；二是从此以后，代表身份的军装，就脱下了。也是老兵们家属们口头上描述退役的常用词语。

“军装是军人的皮肤”，或者说，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听到一个更加简单直白，甚至粗俗的描述，汉语口语中，经常将制服称为“X皮”。但是歌词的演绎，就到了一个新的层级。皮、皮肤，是包裹着血肉骨骼的，是一个人肢体的重要组成部分，脱下皮肤，必然有切肤之痛钻心。

所以，从“脱军装”、“军装是军人的皮肤”到“脱下会钻心的疼啊！”，是个绝妙的描述——全都是平实质朴的语言，乃至歌曲开始时看似平铺直叙的旋律，到了“钻心的疼啊！”突然拉出颤抖的长音，至少我第一遍听到这里，内心跟着一惊一紧，我从未有过如此体验，但是我能理解。

我想起自己的父亲了，这个老水兵也是很有意思的。他的儿子我，一如帧察小伙伴们开玩笑，是个“文化人”，喜则大笑悲则哭，个人情绪常年开着“功放”模式，有那么点狷狂的意思。

而他嘛，身上有着那一代人的特点，更强调对情绪的内敛和自控。乃至虽然我说见到他流泪了三次，一是因为连绵繁忙的军队事务，始终脱不开身，终于请到假期，一路紧赶慢赶从驻地返回老家，最终却未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二是北京申办奥运会成功了；三则是听闻自己的131舰退役时。

不过让他自己说，他只承认说自己对不起老父亲，后面两件事如果问起，他会笑问申奥成功他有这样激动么？或者并不回答。

乃至，这个老水兵自己告别部队时，表现的让我和母亲都感到奇怪——他说：

“交肩章什么的，那就交咯！还什么对军旗敬最后一个礼，那么形式主义？不敬！转业了就是转业了，还最后一个，搞什么哭哭啼啼的！”

这些话说的他总是在笑，好像是标榜自己和部队好聚好散那样。我初听就觉得非常疑惑，用目光征询母亲的意见，母亲私下告诉我： “听他吹，他自己难受的很！”这种假到类似表演的言行，至少瞒不过我和妈妈。

军旅生涯始终有板有眼，一丝不苟的父亲，在转业的时候“皮”了那么一下，表现的很开心，但也就是，表现的很开心而已

直到多年以后，和帧察的小伙伴们聊起家里的事情，听到养鸡说自己的父亲——也是个老兵——在部队面临思想波动时的表现，

“我又不能表现出来，我特么是政工啊！”

我在那么一个瞬间，厘清了父亲那些表演式行为的原因。一个称职优秀的政工，是部队精神面貌的表率，更是情绪上的定海神针，作为部队的政治主官，强调的是时刻保持镇定与稳健，不能轻易被战友们的情绪所感染。

后面一句歌词，说的是军旅生涯，当兵是什么，让任何老兵不假思索，第一时间用一个字概括，他们肯定会说

“当兵苦啊！”

这个描述似乎很负面。但让他们详细描述一下当兵的生活，就像是拿起了万花筒一样，一如《送你一枚小弹壳》歌里唱的那样“有苦有乐，有声有色”。这里的表述，便是“听惯了军号一声一声“——习惯了军队纪律严明、作风强硬的生活；”爱上了风吹雨打“——军旅生涯，就是比老百姓苦的。

我翻到有文字的都会认真读一读，刚刚随调到部队驻地时，还在父亲的工资条上，见到过”独生子女费“、”两地分居费“和”高山海岛费“，当时的我觉得，还有这种补助？诚然东南沿海的经济发展蒸蒸日上，但是共和国如此广阔，许多部队岗位，其艰苦不是我们对着屏幕能简单想象的。

“心有牵挂放不下，梦里会喊出它。”当下许多解放军，已经是我们这一辈的人，甚至比我要年轻许多。任何一种职业生涯，都不会事事顺心，我们也经常听到，我们这一辈人里“最可爱的人”讲一些具有浓厚军旅气息的感慨。但是在退转老兵那里，却没有这样的“新鲜热辣”。他们会承认当兵的苦，但是毕竟他们已经告别了那段时光，他们表达更多的，是对老部队的牵挂。会不会在“梦里喊出它”，我并不知道，但是说到它（自己的部队），那种强大的荣誉感和自豪感，堪称炽烈。

——如何让老爹从一个胖胖的乐呵呵的老头，秒变双目星芒闪烁，面容坚毅而豪迈？和他聊聊他的部队，驱X，131，马上整个人都不一样~

这首歌曲，令人动容的开篇之后，进入了副歌，歌词声音开始拉长，从以叙事为主，转变为着重抒情。

“一路征尘伴着我，转身咱再出发”——“再出发”，相信大家也比较熟悉新时期的一系列话语。对于退转军人而言，告别军旅生涯，的确要“再出发”。毕竟“地方”和“部队”相比，大不相同。“部队”里保留了大量我国颇为传统的习惯与做法，“地方”各种机构在行为方式上，“自由“、“灵活”的多。经过刻苦训练成为共和国战争机器一个零件的军人，对于地方来说，就是“一路征尘”的返乡，要从适应“地方”生活的每一个点滴开始，“再出发”。

“行囊中装着那炮火硝烟”，老兵退转，回到地方，行囊里带着什么，炮火硝烟——是部队生活的代称。在我父亲的行囊里，装的就是“海风大浪”。

在以前，“古铜色”这个颜色的描述，我自己是不用的，乃至平时见到都会觉得太书面化，那是什么颜色？直到听到父亲很自然地用这个词形容皮肤。某天，他把我叫进书房，问这个照片背景我能不能认出来——哦，他在网上发现了战友，这位战友，挂着二毛二（中校）军衔，我仔细看了看，背景似乎是x号码头，而这位战友，穿着87式军服配套的藏青色作训服（我至今认为，那才是正经的藏青色），显得有点不修边幅。

“这古铜色皮肤，这神情姿态，是个老水兵不会错的。”

我的疑虑尚未说出口，便被父亲打消。老式舰艇开放式结构，海军军人皮肤的颜色，是很深的，要经常吹海风才能有；乃至那种气质，的确是很难学出来的；行囊里没带着炮火硝烟的人，认不出来。

大概是这个样子，还要不修边幅一些

“共同一个家”——原苏联有军歌《军舰就是我的家》。这个“家”字怎么理解？我一直以为，虽然我没有机会去当兵，但是我是懂的。直到那天晚上，我在新闻上看到，原131“南京”舰即将退役的消息。

彼时，父亲刚刚下班回家，喝了点酒，情绪挺高。我跑出房间和他说起退役的消息。

“嗯————————？！什么？！这不可能！！”

我至今觉得内疚，因为我可能习惯了他一贯强硬乃至固执的形象，我感觉在那一刻，我真的惊吓到了他。即使是现在写起来，那一声拖的非常长的那么一声“嗯？！”，就好像在刚才响起。

乃至到现在，他似乎都不太记得、或者说不愿意记得当晚他的表现。我和母亲倒是记得，他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南京舰舰员的照片，以极大的音量咆哮：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是这张照片

而后，我就见父亲坐在书房里，反复念叨着两句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不可能！！”

131舰驰骋海疆35年，多次被舰队、支队表彰为军事训练先进单位、科技练兵先进单位、基层全面建设先进单位。而在我第三次登上131舰时，虽然她的舰龄比较长，但我们全舰官兵还是刻苦努力，多次被上级评为装备管理一等奖！记得有一位首长曾经说过：“这么老的舰艇都能维护保养得这么好，新型舰艇没有理由做不好。”

以他自己写的文章来描述，他在转业时，131是一艘非常优秀的舰艇，虽老，但是舰员不服老，依然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他，的确有资格反复追问“不可能”。

即使我写我家与131关系的文章，被收录到《永远的蓝披肩——“我与人民海军”全国大型征文作品选萃》里，在人民海军报社主办的“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成立六十周年”征文中获奖，我不懂的东西，就是不懂（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文字出现在正式书刊里）

我想起来，自己前往大连读本科，父亲托我去探访一下他的母校舰艇学院。说起那里他读书时的校舍，都已经拆除或者翻新，很难看到他熟悉的场景了，他感觉到怅然若失。我说了一句，但是那些学员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可能是军魂传承不灭吧。

父亲被我这么一劝，倒是看得开了，念叨着“军魂不灭”，不再难过。

而得之他的舰艇退役那天晚上，我试图去劝他，我说：“爸爸别难过，海军发展很快，舰名和舷号会传承下去，会有新的南京舰，会有新的131……”

他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一如我犯了大错还在辩驳那样：

“你懂什么？海军会一直发展没错，但是我的131没有了！131是我和海军之间的血脉联系，现在没有了！血脉联系没了！没了！你懂吗？你知道吗？你不懂！！”

所以，什么是“家”，我不敢说我懂了，但是我的确有了更深的理解。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想去找131舰退役仪式的照片，立刻就想到当年养鸡的相册，父亲就在其中。

乃至用母亲的话来说，“好不容易上个新闻，脸色那么难看，笑都不笑一下”。

从此以后，我反反复复重新审视，“共同一个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概念，这种“家”的概念，远远超过我们老百姓所理解的：

但是老兵们，对这些事情却是语焉不详的；说也是说自己开心幸福的往事；甚至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常有经常故意表现出玩世不恭的态度，即使看这些说着“怪话”的老兵履历，是那样的光辉闪耀。

什么是“共同一个家”？

就是把武器作为第二生命，视荣誉高于生命，将部队、舰艇的一切作为自己的一切，以部队、舰艇为荣，为部队、舰艇争光，视给部队、舰艇抹黑为耻为敌。

如果不是有131退役这样的大事，让父亲情感剧烈波动，也让我见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共同一个家”感情，我至今都……写不出这么高度书面化的苍白语言，显得乏力而单薄的语言。

“昂起头啊向前走，向前走再出发”，无论在“部队”有什么样的荣耀，回到“地方”就要“再出发”，毕竟别人在“地方”积累关系、人脉与资源的时候，在“部队”的老兵，与“地方”是相对隔绝的，而尤其是好兵们，都是一心扑在备战打仗上，其投入程度，不仅仅是燃烧青春热血、死命拼命奉献，经常是以忽略自己家属儿女的利益为代价的。

纵使退转军人安置有各种优惠政策，这些大脑与思维已经在军队训练到与备战同一频率，不仅仅是思维与“地方”需要长时间调谐，而在调整自己便会老百姓的同时，他们客观上与同龄人，缺乏在地方资源条件。所以，老兵回到地方不是“再出发”，那是什么？歌曲里两次提及“再出发”，不仅仅是新时期文件精神的体现，更是指明，这是一条暗藏着艰辛与困苦的路。

所以为什么这首歌里两番提及“再出发”，能引起河马巨大的情感共鸣，因为我作为退转军人家属，我太他妈的懂了！

结尾句，更是绝妙的。

“打仗时再喊我回来，我就留这句话。”不仅仅是切题、点题，更是将这首歌曲的境界， 提升到了“退转老兵歌曲”中佼佼者的绝伦位置 。

在这个退伍季，因为种种原因告别军队的退转老兵，是我人民共和国宝贵的战争资产与战争潜力所在。新时期高技术化的人民军队，这些老兵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格，是他们从预备役重新转入现役时，效率远高于国防动员老百姓的保障。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是领袖对军人的要求，而畏惧死亡是人类本性。军人精神的涵养，在于日复一日的严格训练，训练的不仅仅是业务素质，更是一种精神的磨砺与积累。科学而有效的军事训练，使得军人拥有了克服本性的高级属性。是所以，即使那些老兵笑谈自己曾经畏惧，承认自己害怕死亡，但是他们的实际表现，是闻战则喜。

能有什么，比听说自己最美好青春年华里，时时刻刻认真投入与准备的技能，终于等到祖国召唤之时，有了施展之地时，更加令人振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