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可以说是从艰苦岁月过来的人。人到中年,脸皮便厚实了许多,有些事情说出来也不怕笑话。下面我就讲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关于一角钱的故事。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个理想,就是希望能拥有一角钱“巨款”。你不要小瞧了这一角钱,那时候的一角钱能买5支牛奶冰棍,或者是10斤白菜呢。
为什么我想拥有一角钱呢?主要是因为我们班那个绰号叫“城市户口”的我的同桌,每天身上都有一角钱的零花钱。
“城市户口”夏季天天买冰棍降温,冬季天天买葵花子补暖。而我却没有,因为我是村里的。依稀记得当时一个村民从早晨干到黑夜才能挣8角钱。8角钱要养活全家人,吃穿都顾不过来,哪有零花钱供孩子们“潇洒”呀。
而“城市户口”就不一样了,人家的爸爸妈妈是“公家”人,挣着两份公家的钱。更为重要的是,“城市户口”的爸爸是某单位的汽车司机,隔三岔五还能挣几个“活钱”。还有一条就是“城市户口”家人口少,他的父母只生了两个孩子。不像我们家兄妹五个,一天起来大的哭二的笑三的撒尿四的跳,红火是红火,但总是因为“狼多肉少”经常饿肚子。
拿着冰棍或者葵花子的“城市户口”,有时候也会向我客气几句:“你也吃点吧!”遇到这种情况,我往往是嘴里馋得咽口水,声音却言不由衷:“你吃吧,我牙疼,不能吃凉的。”或者是:“我不喜欢吃瓜子。我一想起俺爹给葵花浇大粪就恶心。”你瞧,我多坏呀,比童话里那只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狐狸还坏。
我这话一灌进“城市户口”的耳朵,“城市户口”手里的葵花子好像成了马上就要爆炸的定时炸弹,直往窗外丢。每次,当“城市户口”当着我的面,二分、四分、六分地数到一角钱时,我就气得要死,不就是一角钱吗?“城市户口”,你牛什么呀。
我下决心要拥有一角钱“巨款”。
我开始打听什么东西能卖钱,经常流着两行鼻涕的二牛告诉我,废品收购站收铁一斤生铁能卖2分钱,一斤熟铁能换5分钱。我心中大喜,回了家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个破铁锅。
星期天,提着破铁锅走了十几里,才找到废品收购站。本来我觉得挺有分量的一口锅,一过秤,却只有三斤重。我有点灰心,但马上又高兴起来,因为我现在毕竟有了六分钱的私人财产了。又一个星期天,我到铁路上去捡从火车上掉下来的破闸皮,整整找了一上午,终于在离家很远的铁轨上见到了半个闸皮。心里一喜,正要去捡,猛觉得肩膀被人推了一下,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已被一个人拉出了铁轨。
我惊魂未定,就听见耳边“呼”一股疾风,一列火车开了过去。救我的是一位慈祥的大妈,她摸了摸我吓得站直了的头发,说:“娃子呀,走路可不敢往道心里走,多危险啊。”我“哇”一声大哭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段时间后,我终于拥有了一角钱。我让邻居花花替我叠了个好看的纸包,把那一角钱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花花的手很巧,无论多么难看的纸,只要到了她的手中就会变成好看的艺术品。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每天把纸包里的钢镚儿数一遍,便成了我的一项“重要工作”。有了这一角钱,我就是腰缠万贯的“大款”了,有了这一角钱,我便幸福得常常在梦里笑出声来。
来源:山西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