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雄安新区的居民来说,2017年4月1日是个足以载入记忆的日子。他们不曾想到,自己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全国的话题中心,而随之而来的是更新的规定、更新的民间资本,以及他们自己对未来生活更新的想象。雄安新区四个字,已经取代了驴肉火烧和白沟箱包,成为保定市最夺目的标签。
政策颁布后第一天,持币待购的房客扎堆涌入,雄安新区酒店宾馆吃紧,然而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供需关系改变后的热情。雄县高速路口处,有年轻人举着售楼广告等待远道而来的金主,街头的大爷们也受到公众号写手的青睐,有人过来求合影,配文 “雄县老爷子一夜暴富!” 随后几天,《雄安新区概念股涨停》、《xiong an.com 域名售价176.4万》、《雄县暂停办理婚姻登记》等新闻接连登上媒体重要的版面。
雄县、安新、容城是保定市辖区内的三个县,三县环抱着白洋淀。如果想了解一下雄安新区的文化背景,在民谣歌手把《雄安,雄安》、《雄安一夜》等作品写出来之前,可以先看看《小兵张嘎》,一个发生在白洋淀的传奇故事。在不远的未来,这将是一部关于一线城市的概念电影。
为了更了解处于风暴中心的人们的心理状态,重温完《小兵张嘎》的我,联系了两位雄安新区的朋友,想问问她们拆迁款怎么花?房价涨成什么样啦?当地的年轻人还有单身吗?大家对新区都在关注什么?
我第一个采访的对象是安新县人田甜,89年生人,已婚,目前在保险公司工作。她很早便听到有雄安新区的风声,2015年开始村子里已经开始丈量房子和土地,也有了要搬迁的消息,之前听大家说雄县、安新、容城三县合并设白洋淀市,后来知道了可能会成立特区,不过当时认为是 “一般等级”,没想到是 “这么大的国家项目。”
田甜友好且健谈,尤其在和我谈论 “雄安新区” 时,她的状态很像我高三时的班主任,能不间断写完三块黑板。在她不停的发语音期间,我大致看了一下她的朋友圈。
从4月1号晚上6点开始,她的朋友圈就只有一个关键词:“雄安新区”。
田甜朋友圈截图
当天晚上发了27条朋友圈。看到消息从疑问到确定以后,她去放了18发的礼炮,随后召集朋友去喝酒庆祝,有后知后觉的朋友看到后留言,雄安申奥成功了?
4月2号,田甜又发了25条以雄安新区为主题的朋友圈。除了一些链接,以及忽然流传起来的段子,她还干了一件大事 —— 注册了以雄安为主题的几个公众号。当然手快的不仅她一个人,她一直在朋友圈抱怨着 “安新在线” 下手下晚了。
4月3号,激动了三天没洗头的田甜,在朋友圈里发布了一个关于雄安的创业项目,要求 “天使资金200万起”。
4月4号,田甜家的房子出了问题:因为房价暴涨,他们刚买的二手房虽然交了过户费,但是流程没完成,贷款还在申请,忽然宣布所有的房产交易都冻结。如果过不了户就不能贷款,他们很怕这个时候房主违约,房子不卖了。好在房主仗义,告诉田甜只要把尾款付清了,能过户的时候就过户,小两口正在努力借钱。
4月5号,田甜只发了6条朋友圈,微信群里流传着拆迁补偿合同让她不太开心。
对于网传的沸沸扬扬的拆迁款,田甜一直努力保持着乐观的态度。雄安本地人的群里已经有人在商量着怎么去拿到更多的利益,田甜表示会相信政府的公允,还因此在微信群里被指责是 “五毛”。
田甜说自己一直向往着大城市。2015年她来到北京,工作了一年,换了三份工作,最高工资为月薪八千元。2016年回到老家时候,她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机会,直到雄安新区的消息传来,又再次点燃了她对大城市的激情。
一年之前,田甜在北京做外地人,此刻,她要在家门口迎接来自北京的外地人,但她已经开始讨厌外地人了。
朋友圈流传的拆迁补偿合同
第二个采访对象是容城县人阿花,93年生人,已婚,目前是餐厅老板娘。93年的阿花父辈是做实业的,家境殷实,自小衣食无忧,长大后极具胆识。
大学没毕业,她就去了非洲当法语翻译。埃博拉病毒期间,她请年假回家探亲,被妈妈扣下了护照,一年以后,她结婚,开店,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家乡。
“以前就想在外面,不去非洲也行,只要不在家就行。” 后来成家立业,阿花也逐渐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安排。
阿花有份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但是因为想赚更多的钱,便选择开店创业。在4月1号之前,她的第二家店刚刚开起来,是专门做代购的。4月1号以后,容城县忽然要变雄安新区了。这一切都快到让人不敢相信。
白洋淀风光
在此之前,周围的人讨论的都是白洋淀设市,但是即使是白洋淀市,也都觉得很远,说的都至少是四五年以后的事,4月1号新闻落实了这个消息,但当天晚上十二点,容城县城里到处都是外地牌照的车,满载着连夜赶来的炒房客。阿花说:“至于吗?没人愿意卖房,这个时候谁买谁傻,谁卖谁也傻!”
提起 “雄安新区” 对生活的影响,阿花表示,难得赶上了好形势,只想抓住机会赚更多钱。但是一想到家乡要全部拆成平地还是很难过,甚至还为此掉过眼泪,“不想被拆啊,觉得不发展也没什么,小县城的人自给自足,都过的幸福安定。”
雄安新区生活街景
我对这种愁绪有一些不解,明明看起来雄安新区的人都应该去开心的放鞭炮啊?阿花说,自己的爸爸妈妈辛辛苦苦一辈子打下的基业,因为要设立新区,就要面临更大的挑战。阿花给我举例:比如房产开发,拆迁以后肯定没有当地开发经商者的份了,竞标买地买不过万达恒大,人际关系更是比不过别人一句话。这还是有基业的这部分人,但是容城县里更多的是四五十岁,家境平平的人。家拆了,业失了,没什么存款,这下半辈子可该怎么过呀。所以对于炒房、拆迁款,阿花没什么兴趣。用她话说,靠这些发财不可能,只想帮父母转型,努力赚钱,想赚更多的钱。
我试图挖掘到一丝阿花对 “雄安新区” 的兴奋,特地跟她说,4月1号新闻出来的时候你在干嘛?我另外一个朋友可是去放烟花了哦!
阿花说,我晚上看店到八点半,没看新闻,然后老公来接我,我俩一块回家看了两集电视剧。
采访的对象中还有一个日本留学的容城女孩肖肖,因为不在国内,“雄安新区”的消息是通过朋友圈其他人的刷屏才知道的,当时本来不信的,后来家人视频说已经开始拆了,才知道是真的。她说:“发现我家马上就要没了,有些不舒服,担心回国以后找不到家门了。”
当地载客的“板的”,三厢的三蹦子
问到当地未婚的年轻人是不是真的忽然抢手了?她们都笑说,只能说已经在跟本地人恋爱的现在肯定不敢分手。至于其他的人,本来谈恋爱就是本地人更偏重本地人,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现在户籍都冻结了,雄安新区,现在就是要稳定嘛。
看我交流全程的天津滨海新区女孩冷笑了一声:“呵,等着看吧。他们肯定是第二个滨海新区。” 我们一边讨论,一边想象着未来会有多少 “北漂” 变成 “雄漂”,以永恒的 “外地人” 身份,踏入一个新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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