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宝宝?我问。
她是成年女子了。
她哪儿受苦?
哪儿都受苦,他说。
心脏的,成吗?我终于提议,一边从托盘里摸索着找到一个塔玛,递给他。
这是锡做的?凭他的口音,我猜他是法国人或意大利人。年纪估计和我差不多,也许大一点。
我用法语说,我还有一个金子的,如果你想要的话。
她康复不了了,他回答。
最重要的是你许的愿,有时候也别无他法。
我是个铁道工,不是个巫师,他说。给我最便宜的、锡做的吧。
我听见他从衣兜里掏钱包的窸窸窣窣。他穿的是皮裤皮夹克。
锡和金子在上帝那里没有分别,是吧?
你骑摩托车来?
带我女儿来玩四天。昨天我们开去看了波塞冬神殿。
苏尼翁那一座?
你去看过?对不起,我是说你去过?
我用一只手指敲了敲我的黑眼镜,说道:在这以前,我看过那座神殿。
锡做的心脏要多少钱?
他跟希腊人不同,没有砍价就付了款。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妮农。
妮农?
N-I-N-O-N。他拼出每个字母。
我会想着她的,我一边归整钞票一边说。就在此时,我忽然听见一个嗓音。他女儿定是去过了集市里别的摊位,现在回到他身边来了。
我的新凉鞋——看!手工做的。谁能猜着我是刚买的呢。没准穿了好些年。也许我是为了我那场没有举行的婚礼买的。
指头中间的绊带不硌脚?铁道工问。
吉诺会喜欢的,女儿说。他对凉鞋有品味。
这鞋子系住脚踝的样子很好看。
走到碎玻璃上,这鞋子可以护脚,女儿说。
过来一下。嗯,这皮子又好又软。
爸,你记得吗,我小时候洗完澡你帮我擦干身子,我坐到你膝头的浴巾上,你会跟我说,每个小脚指头都是一只喜鹊,偷这偷那,偷完就飞走了……
她说话的节奏明快清楚。没有懒音,没有拖腔。
嗓音、声响、气味,现在都给我的眼睛带来礼物。我聆听,我吸气,然后就像在梦中一样观看。听着她的嗓音,我看见一片片瓜果工整地摆在盘子上,我也知道,假使我再次听见妮农的嗓音,会立即辨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