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加拿大是野生动物的乐园一点都不为过,在加拿大随处可见人与动物和睦相处的场景。加拿大对野生动物有完善的法律保护,对国人开展教育传播爱护动物、尊重生命以及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理念。也许,这与作家们的一份贡献也有关系。
加拿大百科全书说,“罗伯茨的动物故事创作,连同欧内斯特·汤普森·塞顿的作品,创造了一种加拿大本地的艺术形式。”
在《野兽之王》(1902年)的介绍中,罗伯茨把动物故事称为“一个有力的解放者”,它使我们从消费世界中短暂逃离,它帮助我们回归自然,而不要求我们同时回归野蛮,它使我们回头看看地球的旧亲属,而不要求我们放弃我们已有的智慧累积。
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罗伯茨的动物故事开始引起评论的兴趣,这些批评家倾向于从动物故事中看到加拿大的民族特性:一个新兴国家的身份建立。
山林里面似乎还是炎炎夏日,午时的热气依旧让人昏昏欲睡,野虫仍躲在繁枝翠叶间欢声低语。可新入林者能体味出其中变化。树林中洋溢着一股浓烈的气味,告诉人们秋天已经来了。空气里隐含着一丝难以捉摸、持久不退的清新之感,暗示霜冻就要降临。林中残存的温热中总是不时地飘过一丝寒意。桦树上个别浅绿的叶片铺上了些许金黄;枫树上苍翠欲滴的枝叶间伸出一根提前变红的树枝,像一面流光溢彩的玫瑰色旗帜。这些景象随处可见。一块面积不大的草地上野草丛生,旁边小溪悠然穿行而过,最先盛开的菊花零星点缀在草地周围,就像一朵被风吹过的烟雾。开阔的土地上、山坡间,金菊如橙黄的火焰怒放,野莴苣那紫色和粉红的光泽到处流转。在一块白壁耀眼的悬崖顶端,立着一棵高大的白杨树,树尖上一只蝗虫片刻不歇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就这样,变化在不知不觉中神秘到来了,无声无息,毫无征兆。
昨天,所有的野外生物还在各处安心从容地晃荡,毫无戒备。一群鹧鸪从空中飞过,翅膀呼呼作响,毫不在意一个过路林人的注视,它们还停在附近的树枝上伸长脖子观察林人。在每一湾浅浅的小湖中,每一处静谧的河段里,群群野鸭在随意自在地觅食,全然不管水里的独木舟或平底船,即使相隔的距离在枪的射程范围之内。草地上茂密的草丛里,或是湖边经常被湖水冲洗的长长的莎草间,赤鹿在白天都来自由地吃草,沿着草地漫步,在水里扑腾。即使一支小舟或独木船游来,它也不会感到害怕,而是会好奇地抬起它那又大又亮的眼睛。在人类称之为禁捕期的休战时期,整个森林里的生活安稳而美好。
可是突然有一天,在日出透过薄雾、霞光闪耀的时候,一声枪声越湖而来,几声回荡打破了湖面的静谧。只见一群野鸭在惊鸣之中振翅飞逃,只留一只同伴躺在抚平的莎草间,一动不动地张开身体,一簇光亮的羽毛上血迹斑斑。近中午时,山坡上响起了一声尖利的枪响,一小股白烟被风吹过冷杉树丛深荫幽暗的前边。于是人类与大自然的休战协议就此告一段落。
整个夏天,猎人们一直都严格遵守着休战规则,一是因为有禁令不许捕猎,再则休整期过后猎物会长得更丰美。这样一来,猎人们内心强烈的捕猎欲望便渐渐沉睡了。可是现在,小鹧鸪只只都长得羽翼丰满,双翅强壮有力,足能照顾好自己。小鸭子也完全长成了,不再需要母亲的保护和教导。小鹿现在正学着自力更生,因为它们疑惑而又怨愤地发现,母亲对它们日渐疏远,更愿独自游走去找寻新的有趣的东西。此刻是原野年轻一代走出庇护、独立自强的时候,山林的捕猎禁令也暂时解除了。
猎人们心中的欲望立刻燃烧起来,眼睛放射出热切地光芒,他们开始入林猎杀动物。昨日,他们还毫无顾忌地在林中漫步,毫不在乎周边的野生动物,此刻却悄悄地移步前行,沿着小道行走或埋伏起来,等着毫无防范之心的鸟群飞过。但他们发现,昨天那么多毫无戒备的猎物在今天几乎全部消失不见了。他们很是气恼,真希望自己提前几小时预期到这种变化。
禁捕期间,各类动物从春至夏都受到了保护,从中获益良多。事实上,每一种动物的禁捕期长都不尽相同。根据法律规定,一些物种的禁捕期比一般的要长出好几个星期。但是动物自己却永远不会意识到这点。一旦它们得知捕猎的战斗打响了,它们便一起卷入了对抗之中,一齐做好警戒。或许是被空气里流动的恐惧气息所感染,动物们都不可思议地收到消息,知道要从此刻开始要隐藏好自己,施展计谋。所以现在在猎人们面前,林子似乎在顷刻间变得空荡荡的。
由村庄至河边的一块草地上蜿蜒着一条绿色粗陋的林间小路,上面走来了一个身着布衣的年轻人,带着一把长的专门射猎野鸭的老式前装膛步枪。两天前他看到了一只健美的雄鹿在这块草地边上吃草,它长着一对完美的鹿角,新生的绒毛闪耀着光泽。年轻林人给枪装上了捕兽用的大型铅弹,想捕获鹿肉和那对鹿角。他知道鹿一般对自己喜爱的一些草地特别钟情,因此他怀着巨大的希望去上次见到它的草地,想要在附近地区找到它。猎人穿着柔韧的上过油的高统牛皮靴无声息地移步,身手敏捷得如同一只豹子。他用淡蓝色的眼睛洞察四周,目光穿过浓荫的灌木丛。离小道不足三步远处,一只老奸巨猾的雄鹧鸪正站在丛生的杂草和树枝间,它静如磐石,隐而不显。鹧鸪伸直脑袋睁大眼睛注视着这个危险的入侵者走过。
走到草地边上,年轻猎人小心翼翼地躲在茂密的树叶后,向前盯着那块小草地。过了一会儿后并没有动物出现,他便径直从草地走到水边,细细查看泥泞的草地边,搜寻雄鹿的脚印。很快他就在青草和莎草间找到了很多脚印。大部分的脚印都是先前留下的,但从新踩出的脚印中猎人判断雄鹿肯定来过这里并且刚刚离开还不到十分钟。一些较深的蹄印里一直有水渗出,而其他的脚印里则可以看见被踩倒的莎草草茎正慢慢立直。
看到这些痕迹,这个年轻林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由衷满意的微笑。他为自己高超的追踪技巧洋洋自得,捕猎的快感令他兴奋不已。他敏捷地轻轻跃起,选择了那条脚印干净明晰的踪迹,跟随它穿回草地朝树林走去。雄鹿进入林中的脚印与猎人在树林露面的地方相隔不到十步,它的踪迹和林中的一条旧道平行延伸了十几码路之后,便在一片浓密的铁杉树丛的中突然消失了。雄鹿在那里树林中朝着与小道垂直的方向一跃而起,大步离开。林子里没有一丝风,也没有半星气味。猎人意识到,他想要捕获的对象其实一直躲在树丛里观察着他,现在的情况就是计谋对计谋,看谁更甚一筹。他紧了紧皮带,为下面的长途追捕做好准备。他消瘦的下巴紧绷着,一副顽强不动摇的样子,然后继续追踪。
这只经验丰富的雄鹿十分睿智,当第一声枪击的回响传来时,它就知道休战期已经结束了。确实,它一直都在敏锐地观察着猎人。那一刻,看到猎人跟随它的脚印追来,它很得意。它刚刚一直都在全速奔跑,急切地想要逃离这块危险之地,离得越远越好。最开始逃跑的时候,它越跑越恐慌,在跨过每一个障碍的时候,那双柔和的大眼睛都会睁得老大,鼻孔也扩张得厉害。可是渐渐地,它全力施展开自己的能力,并意识到它的速度比它的追随者要快得多,这让它稍感安心。于是它决定休息一下,看看敌人正在干什么。它折了回去,跟之前的踪迹平行跑了约五十码远,然后在一个树丛里躺下休息等着看敌人经过。
猎人确实经过了,而且所用时间短得难以置信。他步幅稳定,步子又长,一下子就赶过了一段路程,实在令人惊叹。林人经过之后,雄鹿便一跃而起,再次全速离开,心又不安地怦怦直跳。
而这一次,它没有径直往前跑,而是转了个大幅度的弯,迂回地朝着河流和湖泊跑去。像之前那样,只不过没用那么长时间,雄鹿的恐慌再度慢慢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好奇。于是它故伎重施,往回折了一小段距离,然后躺下等着敌人经过。
当猎人来到第一个踪迹突然断掉往回转地方时,他就意识到这次应对的雄鹿是一个狡猾的老手。然而,他自信地笑了,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他全速赶到雄鹿躺下看他经过的地点。从这里他一直跟随踪迹到了足能确定拐弯的地方。之后,他没有再继续跟随踪迹,而是沿着一条自己精确计算的直线跑去。那条直线按计算就是对应猎物走过的弧线部分的那根弦。他的计划就是对雄鹿进行拦截,大概四分之三英里路程过后他能找到鹿的踪迹。他的盘算一般十有八九能按他想的那样奏效,但这次他没有考虑到这只特别的雄鹿的个性。当猎人经过一块混杂着印第梨树和云杉幼苗的茂密树丛时,他还以为猎物在前头很远的地方。半分钟后,他听到了身后矮树丛里发出一声骚动。他转过身去,瞥到一个足以引人出动的场景,雄鹿那黄褐色的臀部正逐渐消失在绿叶间。猎人知道自己再次被打败了。
而聪明的雄鹿这次明显比之前感到更加恐慌。敌人竟会出乎意料地出现在这里,速度如此之快,而且不是沿着踪迹追来,这让雄鹿的惊慌失措。显而易见,这绝非一般敌人,用一般的策略是躲不过他的。雄鹿的好奇心和自信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径直向着河流奔去,跑大概半英里远。到达目的地之后,它没有沿着岸边而是在浅水里奔跑,以掩盖自己的气味,。它从来都不知道它的敌人是靠视觉而非嗅觉来追踪它的。所以它采取的策略就跟应对一只狼或一条狗追捕的对策无异。跑了一百码远后,它沿着溪流来了个急转弯,涉过深水后快速地游到了河对岸,然后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里。
两三分钟之后,猎人出现在了河边。雄鹿前行的方向从岩石上溅起的水花便可一目了然,猎人对这它如此警惕地掩盖自己的秘密冷冷一笑。但是当他来到雄鹿涉过深水的地方时,他便笑不出了。他停下脚本靠着自己的枪站着,凝视着对岸,脸上一副困惑的神情。过来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比赛中被打败了。于是他取出了枪里的大型铅弹,重新装上了打野鸭用的小弹丸,然后躲在水边新柳下面的矮树丛中,希望不久之后会有一群野鸭或是水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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