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施沃恩
&
史蒂芬·夏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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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庞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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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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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于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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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其变得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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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督其时间、地点和行动轨迹
这三种方法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福柯所说的“规训”。“规训”这一术语同时意味着对于人的控制或训诫,以及作为一个学术领域的“学科”(某种关于每一个身体,关于各式各样的身体的知识将得以生产)。对于这种使身体变得驯顺而更有用(增加其实用性)的理论与实践的结合,福柯用“规训”来加以命名。
驯顺性+实用性=规训
福柯描述了规训的四个不同层面,它们涉及控制、分类,以及对空间、时间、人类发展及其动力学的规划。首先是“分配的艺术”(
the art of distributions
),它涉及对“空间中的个体”(第
141
页)的组织与固定。在此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技术。第一,个体必须被封闭、被收容在密不透风的空间之中,如兵营、学校和工厂。这些空间完全被围在高墙之内,以限制或监督个体出入指定区域的活动。这种空间形态的典范,是与公众视野相隔离的修道院的小房间。分配的艺术的目标,在于对空间加以控制,以防止出现叛乱;在于将流浪大军固定下来;在于对劳动力的配置加以掌控,并将其固定在理想的位置上。
第二,这些封闭的空间将被分隔(
partitioned
)为越来越小的单元。之所以要制造一个分离的、排他的空间,其目的是防止那些应当被支配的人们聚集成群体,而这些群体的活动是无法被确定或控制的。这是一种“制止开小差、制止流浪、消除冗集的策略”(第
143
页)。下层阶级的交易与集会将被打破,同时,人们将以种种方式被安置,从而令自己在任何时刻的行踪和活动都可以被轻易知晓。隔离所导致的是一个“可解析的空间”(
analytical space
),较之码头一类未经充分规划的社会交往空间,这种空间有利于实现更充分的监督。绝不应允许下层阶级拥有聚会的场所,因为在这样的场所中,他们也许会危险地传播某些政治观念,并偷窃物品。
第三,空间也应当成为“功能性的场所”(
functionalsites
),它不仅使人们更容易被单独地加以监督,而且还使身处这些空间中的人们在经济上变得更“有用”(第
144
页)。空间被认为是“有益于医疗的”,它能够安置个体,以确保其“更好地”发挥作用,也就是说,它可以使个体较之从前更有效率。这种空间形态的典范是劳动力的产业分工,工厂的某一部分只对商品生产中的某一方面负责。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亚当·斯密(
1723—1790
)称赞这种劳动分工提升了工人的效率,而马克思则将其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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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晚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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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资本主义转型中的一个决定性环节。福柯同样认为,“大工业的崭露头角”取决于通过空间分隔而出现的“生产过程的分割,劳动力的个体碎片化”(第
145
页)。功能性的空间通过在二维表格或栅格图形上标示而变得清晰可见。
最后,空间必须包含一种等级(
rank
)(第
145
页);它必须被划分为可以互换的单元,这些单元总是以一种等级序列而被组织。个体的价值由它们在“系列空间”(
serial space
)(第
147
页)中所处的位置决定,而这也成了鼓励他们去做更多事的一种方法。在这里,福柯的例证是被划分出不同座位的教室,被认为更聪明或更值得培养的学生相对于其他表现不佳者而得以安置。
福柯以耶稣会大学为例来对此加以阐明,这种学校用古罗马名来描述其“竞争—诱导”(
competition inducing
)的等级序列。他谈到,“我们不应该忘记,一般来说,在启蒙时代,罗马模式具有两种作用:从它的共和国形象来看,它是自由的体现;从它的军事形象来看,它是理想的规训模式”(第
146
页)。这句话触及福柯对反贵族的共和主义启蒙运动的固有矛盾所进行的批判。推进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的中产阶级试图借助罗马共和国的历史案例来对自身加以合法化,但福柯却提醒我们注意,这样的共和国依然成了一个军事帝国。福柯再一次希望表明,“理性”(知识)总是与“力量”(权力)紧密关联。
福柯暗示,这样的双重模式所导致的,是拿破仑在法国大革命中登基称帝的必然性。除了对中产阶级平等口号所暗藏的力量加以批判之外,福柯似乎还提出了一条含蓄的评论,这条评论指向了俄国革命在质疑中产阶级正义以及伴随资本主义经济倾覆而出现的其他制度上的失败。这种含而不露的批判的功用,在于对法国共产党加以反思,后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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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是极度斯大林主义的,并由于不支持“
1968
年
5
月”的学生运动而遭受谴责。在更广泛的意义上,福柯似乎有兴趣回顾
1960
年代以来的社会运动为何无法取得成功,他通过观察其他失败革命(如
1790
年代革命)的历史而做到了这一点。
在对空间的分隔加以总结时,福柯谈到,“规训创造了既是建筑学上的,又具有实用功能的等级空间体系”(第
148
页)。分配制造了:
单人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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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学上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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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定位置并防止循环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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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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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性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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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场所打上一种象征性价值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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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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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级化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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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个体变得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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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所有这一切集合起来的手段是利用一张表格。“制定‘表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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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科学的、政治的和经济的技术所面临的重大问题之一”(第
148
页)。“表格既是一种权力技术,同时也是一种知识规则”(第
148
页),它具有可操纵和可管理的特性,当权者将其视为一种工具,以聚集大规模的人群,从而提高生产力。这种由空间分隔所产生的权力,称为“分格的权力”(
cellular power
)(第
149
页)。表格的权力来源于“在相辅相成的运作中,两个因素——分配和解析,监督和理解——是怎样不可分割地关联在一起”(第
148
页)。重要的是,这种表格的策略有助于对个体和群体加以控制:“规训的策略是以单数和复数的联系为基轴。它既允许对个别作特征描,又允许对既定的复杂事物加以整理”(第
14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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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福柯《规训与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