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2020年初,弗朗西斯·佩德拉泽
(Francis Pedraza)
感觉自己站在了失败的悬崖边缘。
这位康奈尔大学的毕业生花了四年多的时间,尝试将人工智能与大批远程工作人员相结合,帮助企业推进一些繁琐项目,例如筛选简历、管理聊天机器人或润色产品介绍。
这些重复性任务仍旧稍显复杂,难以完全实现自动化。
然而,他的公司Invisible Technologies业务拓展缓慢,风险资本家也不愿投资。
按照硅谷的传统观念,像Invisible Technologies这样的服务型企业投资价值很低,因为它们规模扩张难,运营难度大,竞争力不易保持,所以干脆不予考虑投资。
Invisible Technologies已经失去了四位联合创始人,只能回头向少数忠诚的天使投资人寻求更多资金。
2020年3月,DoorDash找上门来。
这家送餐公司告诉佩德拉泽,他们急需帮助。疫情期间,全球范围内的封锁措施导致外卖订单需求激增,规模一时间达到510亿美元,比之前增长了一倍多。DoorDash当时正在与Uber Eats和Grubhub龙争虎斗,急需寻找并签约新餐厅。具体来说,他们需要有人协助处理导入菜单和定价这些繁杂的工作,而之前承担这项工作的几家外包公司当时都已停业。
图片来源:ALEKSANDR KARNYUKHIN FOR FORBES
这正是佩德拉泽一直在寻觅的合作机会。他说:“我讨厌运营工作,因为它麻烦不断,但这也正是人们愿意为之掏腰包的原因。”
两年后,另一家企业也联系上了他,当时这家企业正为一个更棘手的数据问题焦头烂额。OpenAI希望Invisible能帮助它消除模型中的“幻觉”问题,而这个模型后来成了ChatGPT的底层模型。随后,Invisible又与亚马逊、微软和人工智能独角兽企业Cohere签订了合同,收入也从2020年的300万美元飙升至去年的1.34亿美元,息税折旧摊销前利润
(EBITDA)
达1500万美元。
人工智能训练领域迅速变得拥挤起来,Scale、Surge和Turing等众包工作平台都想从中分得一杯羹。
Scale去年年收入达10亿美元,还以140亿美元的估值筹集了10亿美元资金,做到了其公司名称暗示的规模化,但35岁的佩德拉泽却有意为Invisible规划一条不同的发展道路。Invisible宣称是一家远程办公公司(在特拉华州注册,佩德拉泽主要常驻纽约市),仅从投资者那里筹集了2300万美元,投资方包括风险投资公司Day One、Greycroft和Backed。在当前人工智能热潮的背景下,这些资金显得不值一提。而且,Invisible非但没有向更多风投公司出售大量股权,反而一直在回购股份。
佩德拉泽称:“我们和其他公司截然不同。”据估计,他持有公司10%的股份,2023年公司估值为5亿美元。(他慷慨地将大部分股份分给了Invisible约300名现任和前任员工,这些被他唤作“伙伴”的员工总共持有55%的股份,平均每人持股价值约100万美元。)
过去三年里,佩德拉泽累计借款2000万美元(最初是借自纽约一家名为Level Equity的成长基金,最近则是从摩根大通借款),用于回购早期投资者的股份。他说:“我相信我们的股权价值会增长10倍,所以这是一个绝佳的套利机会。”
这是一步险棋,而且在有风投支持的初创公司中并不常见。
Invisible的资金有限,用来支付利息(以Level Equity的贷款为例,实际利率高达20%)真的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了吗?硅谷历史最悠久的债务基金之一Western Technology的首席执行官大卫·瓦内克
(David Wanek)
表示:“仅仅为了减少股权稀释就背负如此巨额的债务,那你得有十足的信心才行。”如果把钱用在公司发展上,难道不比用来增加佩德拉泽的股份更加合适?但对佩德拉泽来说,做此决定根本不需要多想。让员工成为(小)股东是他以有限资金实现高速增长的捷径。
对于一家服务公司来说,5亿美元的估值(超过年收入的三倍)还算是合理水平,但对于一家人工智能公司而言,这个估值低得惊人。2021年,佩德拉泽收购那些“被动”投资者的股份时,他不仅是唯一的买家,还能自行将价格定为5000万美元。他说:“每个人都收获了不错的结果,不过我当时的意图就是要维持较低的估值。”
天使投资者爱德华·兰多
(Edward Lando)
就是卖家之一。十年前,他在公司估值500万美元时,成为其早期投资者之一。他表示:“这家公司发展得一直不错,我常常后悔卖掉了部分股份。”
佩德拉泽认为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他获得了更多控制权,而早期支持他的风投们——他们说不定早就把这笔投资的价值减记为零了——现在也得以全身而退。
由于佩德拉泽一直公开表示他永远不会出售Invisible,也无意过早让公司上市,能够顺利退出就更不失为一个理想结局了。他表示:“你不需要出售公司或上市,这能让你拥有更多自由。”风险投资公司可能也希望把真金白银攥在手中,远离这种不甚成熟的做派。佩德拉泽在冗长的业务汇报中常常引用老子、拿破仑和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纳德·科斯
(Ronald Coase)
的观点。一名最近被解雇的众包工作者说:“他是个有远见的人。”但前投资者们对此则持怀疑态度,其中一人表示:“这就是自嗨式的卖弄。”
Invisible并非佩德拉泽的首次创业尝试。
在康奈尔大学读书期间,他曾在谷歌实习,负责投放广告,那时他就意识到,他想创办自己的公司,而不是在别人的公司里按部就班地等待晋升。
他的第一个创业想法是Everest,一款帮助人们设定目标的应用。他在机场与彼得·蒂尔
(Peter Thiel)
一个追随者结识,进而成功争取到面见蒂尔本人的机会,最终从这位亿万富豪、PayPal“教父”那里获得了一笔并不算多的资金支持。这个项目筹集了270万美元,起初还引发了一波关注热潮。佩德拉泽苦心经营了三年,但最终因无法留住用户,于2014年关停项目。他懊悔地说:“我浪费了团队几年的时间,加起来可就是十多年的人力和精力啊。”
为了反省,他踏上西班牙500英里的圣地亚哥朝圣之路,开启了忏悔之旅。
回到旧金山后,他又有了新想法。当时,各种应用程序和软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声称能解决几乎所有的问题。但许多任务仍然需要人工手动完成,既痛苦又耗时。投入人力去处理这些棘手的任务虽然可行,但成本高昂,还会给管理带来诸多麻烦。2015年,佩德拉泽筹集50万美元创办了一家公司,旨在填补这一市场空白。Day One Ventures的玛莎·布彻
(Masha Bucher)
注资17.5万美元,她说:“说实话,这么做纯粹是对弗朗西斯这个人的押注。”
佩德拉泽最初的想法是,让大批远程工作者和人工智能协作,充当超级秘书,帮助忙碌的高管预订会议和航班。
但这个想法未能成功。
他说:“我们投入了2万美元,却只赚回一半。” 直到制造数码烤箱的旧金山初创公司June开始使用Invisible的服务,让其接手寻找、筛选新员工和安排电话面试这些耗时的工作后,他才意识到,时间紧张的高管们并非他的目标用户群体,因为他们大多已经有能干得力的人工助手了。
佩德拉泽开始寻找其他既麻烦又难以自动化的工作,比如为健康公司Headway审核保险理赔,或清理纳斯达克的数据,换句话说,正是那些几十年来企业一直外包给埃森哲
(Accenture)
、高知特
(Cognizant)
和印孚瑟斯
(Infosys)
等离岸团队的苦差事。一些工作分配了给远程工作者,其他更简单的任务则由Invisible的工程师实现自动化。
佩德拉泽说:
“最强大的模型将是能把人工智能和人类聪明才智整合到一个解决方案中的模型。总有一些事是人类更擅长的。”
佩德拉泽一步步让自己(和员工)成为Invisible的唯一所有者时,他也制定了雄心勃勃的计划。首要目标就是对标埃森哲,及其2450亿美元的市值。佩德拉泽认为,他的众包工作者不仅更聪明、成本更低,而且Invisible在人工智能培训方面具备内部优势,能让他比埃森哲更快地实现任务自动化。佩德拉泽最新聘请的马修·菲茨帕特里克(Matthew Fitzpatrick,曾领导麦肯锡的人工智能实验室)将负责这项工作。佩德拉泽说:“我们有机会在他们的地盘上展开竞争,争取能拿下5000万到1亿美元的企业大单。”
如果真的能拿下这种规模的大订单,Invisible目前的合同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如果一切按计划推进,佩德拉泽和他那些幸运的员工就能独享这丰厚的收益,不与任何人分享。
弗朗西斯·佩德拉泽可能是美国最慷慨的老板之一。
他已经将Invisible Technologies约55%的股份分给约300名现任和前任员工,总价值约达2.75亿美元。这让佩德拉泽本人的荷包瘪了不少,但对员工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激励。他说:“每个人都在更加努力地工作,因为他们拥有的更多了。”
以下是其他几位慷慨的企业家:
1.
唐纳德·弗里斯
(
Donald Friese)
2015年,这位白手起家的亿万富豪以13亿美元出售了玻璃行业供应企业C.R. Laurence。他从自己的那份收益中拿出8500万美元,分给所有入职超一年的员工,每个人至少得到5000美元,有些人甚至拿到100万美元以上。弗里斯在2015年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表示:“我把钱拿出来分享是理所当然的。”
2.
马克·库班
(Mark Cuban)
这位连续创业者称,他总是会将意外之财和员工分享。他在互联网泡沫时期以57亿美元卖掉Broadcast.com,让公司330名员工中的300人成为了百万富豪。2023年,他卖掉达拉斯独行侠队多数股权时,球队员工也分得3500万美元,几乎与超级巨星凯里·欧文(Kyrie Irving)在那个赛季的收入相当。
3.
萨拉·布雷克里
(Sara Blakely)
2021年,这位靠塑身衣起家的亿万富豪为庆祝将Spanx多数股权出售给黑石集团(Blackstone),送给每名员工两张头等舱机票,可以飞往世界任何地方,还另外送给每人1万美元零花钱,让他们在旅程中尽情地“买买买”。
4.
哈麦迪·乌鲁卡亚
(Hamdi Uluka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