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796|漫长的季节

之乎者野记 · 公众号 · · 2025-03-21 07:27

正文

Pho：樱子

总体来说，我是个皮实耐操的人。

从小开始，因为调皮捣蛋，经常不是这摔了就是那撞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新买的裤子出门半小时膝盖准破洞。

小的时候随军在河南登封，父亲是在128师，所住大院里我也是个孩子王，母亲说高高的煤堆上，我穿着一身新买的白衣服带着小伙伴们从上滚下来，浑身上下只剩眼珠子是白的，然后少不了一顿胖揍。

吃饭不挑，倒头就睡，生活中的一些烂事基本过不了脑，心大的很。

这样的性格，即便是北上求学第一次看到漫天沙尘，南方同学都觉得北京真的不宜居，我倒觉得没什么。

我粗糙的皮肤和五大三粗的手脚，从来轮不上有粉嫩娇滴惺惺作态的资格，粗人一大条，就别整什么那种文人的柔美了。

以前在球队里，打门从来就是爆射，夏队总说，你要巧一点，要学会冷静打角度、挑射什么的。

夏队就是那种白白嫩嫩的，老北京人，我忘了他多大年纪，可能五十多了？但脸蛋吹弹可破，比我显年轻多了。

但我哈哈一笑，不会听他的，拿球过了人就是duang一脚，门框摇晃。

就像我也总是不理解他为什么春天会过敏一样。

即便其它时候技术再细腻，传球再逆天，只要一到了这个时节，他就蔫巴了。

状态不好的时候大家调侃他，说夏队，是不是又打针了。

他一拍大腿，垂头丧气，可别提了，到这个季节，说我跟这北京的树一个待遇，树打什么，我打什么。

这便是夏队一年中最痛苦的时候，也是十几年来大家每年最“开心”的时候。

以前球队还会记传球助攻数据什么的，每到这个时候，他的数据简直没法看。

北京的春天对他来说，就像是噩梦，而对我们来说，根本没什么感觉。

都说北京春秋短，冬接着夏，眨眼就过去了，在我到京的这二十五年，基本也是这个感受。

基本是一场倒春寒之后，温度就直接抬升到穿断袖的阶段，反倒觉得一年少过了一个季节，亏得慌。

我过去不会知道就是如此的“短暂”，但对那些花粉和杨絮柳絮过敏的人来说，是怎样的煎熬。

直到今年，当我切实体会到了眼睛鼻子喉咙痒，鼻涕横流，浑身不得劲的刺挠，也才想起了夏队，想起了那些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季节。

上一周基本都是在躺着，过敏+感冒发烧刀片嗓，眼睛肿成了双眼皮。

牧野也是，吃不好，睡不好。

也才去开始关心起北京原来还有个花粉浓度，还有那么多植物的名字，各种药物的使用和效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而因为每一日的度日如年，反倒对北京春天有了很多具象化的感受。

白塔寺下的那株桃花，开得如此艳丽，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阜成门桥两侧人流量的变化，也就代表了春天的进度条，那几株很好看的花总是开得如此早，在蓝天和远处白塔背景下摇曳得格外可爱。

那些枯枝败叶看似在春天的风中张牙舞爪，其实都在慢慢绽放着春心。

等不及的，早就开始骚动，保守一点的，依然在半推半就。

戴着口罩，打着喷嚏，身边一堆擦鼻涕的纸，看着窗外的春景，一边遭受着酷刑的折磨，数着日子，一边流连忘返。

人生不就是如此吗，痛苦的事情让人成长，折磨的季节才能显得漫长。

那就像CD需要刀痕刻下印记，才有了一道道重复的旋律。

没有经历的岁月，没有在事上磨的日子，一天天，嗖就过去。

读者群里每天都晒着祖国各地的春日，每一张好看的植物，每一片半明半暗的云，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我们生命的痕迹，和那一去不复返日子的挽歌。

然后我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有感觉，没感觉，苦痛或愉悦，各自写着对日子的评语，难以雷同，又或许交错着时空共情。

不知不觉离开绿茵场已经三年有余，曾经一起誓言踢到70岁的豪言，早就憋在了红肿的咽喉下，现在的周六下午去看球场，都是空无一人，似乎过去二十年，这里都是这样。

那些人，有的已经在天堂踢球，有的伤退挂靴，有的在别的球场走走停停。

但不管怎样，有一件事我是确定的。

夏队只要没死，现在的日子对他来说，应该和我一样是漫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