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燃财经(ID:rancaijing)
作者:黎明
编辑 :魏佳
盒马变了,小象撤了,京东彷徨了。仿佛一夜之间,新零售变天了。
2019年上半年,一路巨头加持、夺命狂奔的生鲜新零售,一头扎进了深水区。就像水性尚浅的孩子面对水底的压强手足无措,这些新零售的玩家们陷入了集体焦虑。
小象生鲜陆续关闭了北京城外的五家门店,只保留了北京两家大本营作为试验田,同时干起了买菜的生意。京东7FRESH又进行了一轮高管变动,京东老臣王笑松被调岗,5年1000家店的目标遥不可及。
更关键的是,尖子生盒马鲜生,在今年4月宣布将关闭首家线下门店。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就像在打仗的时候,总需要有一个专职扛旗的人,只要旗还在,大家就会往前冲。如果旗倒了,那这场仗基本就完了。盒马,就是新零售行业中,那个扛旗的人。
有巨头撑腰,新零售不会上演共享单车行业的一地鸡毛,但毫无疑问各大玩家都进入了调整期。盒马在狂奔之后,开启一轮填坑之战。美团不撞南墙不回头,撞墙之后则毫不犹豫开始大撤退。京东的变革如火如荼,新一轮裁员或许正在酝酿,7FRESH如履薄冰。
这些互联网上半场的胜出者,埋头冲进了互联网下半场新零售的主场。但线下的战场,丝毫不亚于线上战火的猛烈。
盒马、小象、7FRESH,他们究竟怎么了?让我们拨开云雾,一探究竟。
2019年,生鲜新零售的模范生盒马鲜生,悄悄踩下了急刹车。
首先是开店速度开始放缓。根据公开数据,过去三年,盒马鲜生每年的开店数量分别是8家、17家、95家。2019年上半年,其最新的开店数据是30家。
开店高峰集中在2018年,下滑迹象则出现在2019年。
“2018年可以说是夺命狂奔,2019年明显开店开不动了。”一位接近盒马的供应商人士说。
其次是开业以来首次关店。4月30日,盒马宣布,位于苏州市昆山吾悦广场的门店将于5月31日闭店。上述供应商人士透露,盒马苏州店选址不理想,导致经营业绩不达标。
按照盒马创始人兼CEO侯毅的说法:2019年将是盒马的填坑之战。
盒马鲜生全国门店布局 整理 / 燃财经
侯毅是上海人。2015年初,他与老乡、时任阿里COO的张勇在上海的一家咖啡馆见面,两个月后就创办了盒马。盒马的第一家店在2016年1月落户上海金桥。同时,侯毅还获得了阿里的花名——老菜。
接近盒马的业内人士徐益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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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盒马的诞生,在零售行业是一个标志性事件。盒马当时有两点非常唬人。“第一是认知的降维打击,它提出的新概念太多了,上来就把传统零售人的认知拉开了三个街区;第二是它不仅看起来很炫,上海金桥店还能赚钱。二者叠加,大家就崩溃了。” 徐益飞说。
当时的背景是,传统商超连续五年增速下滑,线上增长也开始遭遇天花板。电商的发展,打掉了传统商超的标品,只剩下生鲜品类这块最难啃的硬骨头。
侯毅在阿里的集团层面获得了马云的支持和放权。这意味着,盒马在阿里的体系内争取到了更多资源倾斜。从2016年开始,马云开始在公开场合频繁提及“新零售”,并在2017年亲自到访盒马上海金桥店品尝海鲜,在聚光灯下为盒马站台。
盒马在2019年之前的发展逻辑是:跑通商业模型,然后批量复制,快速开店。“有多少开多少,先把店开起来再说。”2018年开春后,盒马就搞了个开发商誓师大会,并释放出“盒区房”概念,然后保持着平均每四天开一家店的速度。
步子迈得太大带来了一些问题。被吐槽最多的是,盒马只能在上海开,没法规模复制。
位于
上海
杨浦区的一家盒马鲜生门店
2018年8月,侯毅带着管理团队飞到北京,免去了陈冬青
(花名宏涛)
的北京大区总经理职务,任命张筱津
(花名林浠)
为北京大区总经理。消息人士称,业绩压力是这次北京换帅的主要原因。侯毅在日后说,“北京人做了北京盒马总经理以后,商品结构往北京大调整了以后,销售就大幅度增长……”
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侯毅开始意识到盒马需要因地制宜。此前,盒马因为不招北京当地人的消息而引起轩然大波。
从2018年底开始,一个明显的变化是,盒马变了。盒马小站、盒马菜市、盒马F2,各种各样的新业态涌现出来,抢了盒马鲜生的风头。“我们也在反思,盒马是不是最佳的商业模式?”,“原来的方法确实是有他的局限性”,侯毅在随后的采访中承认了这种变化。
变化的核心逻辑在于:
盒马单一店型拷贝全国的计划破产了,要将各大核心城市覆盖掉,就需要开发适应当地的情况的不同版本的店。
分层运营体系——这个词在2019年开始出现在侯毅的公开讲话中。
据燃财经了解,美团正在对小象生鲜进行战略调整,重点向买菜业务倾斜资源,小象内部默认先以C店
(买菜业务)
为主,而之前的生鲜超市业态在短期内将不再进行扩张。美团CFO陈少晖此前在财报电话会议上称,未来会更关注于社区里的小商店零售——美团买菜。
这意味着,小象的敌人,由盒马变成了每日优鲜。
小象是盒马的众多模仿者中,行动最早、关注度最高的一个。
曾参与美团新业务孵化、小象事业部员工赵东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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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盒马刚出来,美团为了搞清楚盒马的商业模型,前前后后派了十来个团队去上海金桥店考察。蹲了几天,他们把盒马的成本结构拆解得清清楚楚。最后他们发现:盒马的商业模型成立,可以赚钱。
考察归来,美团高层将内部孵化的小店业务进行转型,大力投入资源做小象。
但小象的开店进程并未达到预期。自2018年10月常州三店同开后,小象就停止了扩张,一年开20家店的计划流产。2018年底,美团开始缩减对小象的资源倾斜。“小象不赚钱,靠外卖和酒旅养着,去年底开始明显感觉地位降低了。”一位小象内部员工说。
小象生鲜全国店面情况 整理 / 燃财经
常州三店刚落地,负责小象业务的姜跃平离任。姜跃平是大众点评的元老,美团点评合并后出任高级副总裁。在美团最新的架构调整中,小象所在的大零售事业群被分拆,成为独立事业部,陈亮接替了姜跃平的位置。调整前,姜跃平和陈亮都是美团的SVP。姜跃平最后一次出现在公开场合是在2018年10月小象在常州的开业仪式上,他成为“最后一个离开美团的大众点评高管”。
陈亮此前是美团酒店旅游事业群负责人,在零售行业经验不如姜跃平。事后看来,陈亮上位暗示了王兴对小象进行大调整的决心。
4月中旬,小象苏州的三家门店同时进入关店流程。在美团点评公布财报后的分析师电话会议上,CFO陈少晖表示由于投资回报率低于预期,已经关闭低线城市的5家小象门店。
徐益飞认为,
盒马上海金桥店的模型是个伪MVP(最小可执行产品),因为这个店能赚钱,结果把小象“带到沟里去了”。
“侯毅在上海金桥跑盒马APP的主逻辑是,一定要保证客流充足,但MVP的核心是要全国可复制。然而放眼全国,上海金桥这样的选址能有几个?” 徐益飞说。
小象all in生鲜新零售的出发点是盒马的模型成立,小象省去了前期跑模型的探索阶段,但最大的不确定在于,盒马1.0版本的模型,可能是存在缺陷的。
“这个模型的创始人,现在都遇到问题了,那些跟班学的人,还学得四不像,怎么可能跑出来。” 徐益飞表示。
据介绍,小象内部分为采购、营运、供应链三大核心部门,营运部门的早期员工大部分来自沃尔玛。赵东透露,小象内部在上传下达方面存在一些问题。“上面的老板们开会什么都聊,聊的也很深很透。但是底下的人一无所知。”他认为问题出在主管级别,主管负责管理最末端的员工,但执行层对中高层的意图理解和执行并不到位。
小象撤得也快,及时止损。2019春节前,美团买菜登陆上海,在上海虹口区周家嘴路试点。2个月后,美团买菜直接杀入北京市场,并成为下阶段小象的战略重点。有人认为,先上手试一试,撞墙就回头,这是美团的一贯作风。
相比业务本身,京东7FRESH频繁的高管变动和分拆整合,更吸引行业的目光。
7FRESH的第一家门店在2018年1月正式营业,当时京东刚完成历史上一次关键的组织架构调整,京东集团CMO、京东商城轮值CEO徐雷成为了仅次于刘强东的二号人物。另外,京东生鲜事业部并入7FRESH,由王笑松全面负责,向徐雷汇报。
王笑松是京东的老臣,2008年被刘强东从沃尔玛挖到京东,长时间执掌核心品类3C产品,以骁勇善战著称。在2017年开始筹备7FRESH之前,王笑松带领团队在京东内部孵化了京东生鲜。
这次调整让王笑松在京东集团内部获得了更大的权限,不仅全面负责7FRESH项目,同时还升任为京东集团高级副总裁。随后在2018年1月的7FRESH首店开业仪式上,王笑松豪言2018年7FRESH将覆盖北京,未来3到5年在全国开设1000家门店。
2018年12月京东架构调整后的前台部门
7FRESH的第二家门店在2018年3月如期正式营业。7FRESH大族广场店和五彩城店,成为其最初的试验田。
一位已经离职的7FRESH员工告诉燃财经,7FRESH早期真正的操盘手并非王笑松,而是杜勇。和王笑松的老资历和高调作风不同,杜勇相对低调,他是7FRESH项目邀请来的职业经理人。
7FRESH和京东集团之间的关系,一直暧昧而游离。7FRESH最开始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创新部门,来自京东集团的管制相对较少。一直到第一家门店开始试营业,7FRESH才在组织层面正式被并入京东集团体系。
然而,7FRESH的第三家门店,一直拖到2018年10月底才在天津开业。在这期间,7FRESH操盘手杜勇在3月带领7FRESH团队集体出走。
京东7FRESH全国店面情况 整理 / 燃财经
上述离职员工透露,杜勇团队在出走之前,7FRESH内部有两套人马,一套是杜勇的零售团队,另一套是王笑松的生鲜团队。这本来是两个并行的体系,后来在2018年1月的架构调整中合并成了一个整体。
关于杜勇的出走,业内流传着不同的声音。有意思的是,杜勇在离开7FRESH不久,就创办了一个新的“生鲜+餐饮”品牌T11,并获得了IDG、光大控股新经济联合领投,国美、远望资本、壹叁资本跟投的过亿元天使轮融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