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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丢,丢文字
童童从小就在玩“丢文字”的游戏,唱着“丢文字”的歌谣:
“丢——丢——丢文字,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她,快点快点抓住她,快点快点抓住她。”
手绢落在谁身后,谁就要去抓人。
童童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总是很紧张,生怕那块手绢落在自己身后,她讨厌被人追的感觉,也讨厌去抓住别人的感觉。她只希望自己能一直在地下蹲着。
她问过奶奶:“奶奶,明明扔的是手绢,为什么不叫‘丢手绢’,而叫‘丢文字’呢?”
奶奶回答她:“那手绢上有文字啊。”
童童问:“手绢上写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
奶奶说:“那是过去的一篇文章,
因为被翻译成密码文字
,所以你看不懂。”
童童问:“那篇文章写了什么?”
奶奶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奶奶告诉我,
那是一篇很重要、很重要的文章
。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它的原文。”
童童问:“有人看到过它的原文吗?”
奶奶犹豫了一下:“有。有很多人能看到。”
童童问:“谁能看到原文?”
奶奶站起身,端着盘子向厨房走去:“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童童不喜欢这句“等你长大了……”,任何事情都可以用这句话来打发她,就好像她是一个不懂事的小baby。她不是小baby了,她已经是六岁半的大女孩了,她什么事都懂了,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她呢?
后来的很多年,童童都带着对“丢文字”游戏的疑问长大。她试图从各种地方了解这个游戏的真相,但是一直无所得。没有人愿意多讲,无论是父母、学校的老师,还是她遇到的其他大人,讲起“丢文字”的游戏,总是告诉她: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她一直在长大。她经过漫长得无边际的青春期、迷茫焦虑的大学时代,终于来到了成熟稳定的工作中。在她长大的过程中,她有过多次失声的经历,就是和同学说着说着话,嗓子突然哑了,无法发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论怎么张嘴,都只是默然呼出空气。妈妈说,
这是一种现代人的疾病
,没有科学家研究出它的起源,只能靠沉默治愈。
因为有“失声症”的经历,所以童童养成了写字的习惯。每到了自己遇到失声的时候,她就悄悄把自己想说的话写下来,记在抽屉里,以免忘掉。
直到有一天,童童终于见到了手绢文字的原文。
那是一个平常的日子,童童像往常一样处理自己的数据表格。突然接到了一封工作邮件,邮件里是那篇手绢文字的原文,一个人的昵称和IP地址,以及一道紧急而不容分说的命令:去抓住发出这篇文章的人。
童童懵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读完了那篇文章,没有动,呆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回复邮件:“
为什么是我
?”
邮件几乎瞬间就自动回复:“
谁都有可能。
这是随机分配的责任。这就是游戏。”
童童又问:“为什么要去抓住发出这篇文章的人?”
邮件又回:“因为这就是游戏规则。”
童童这才发现,从小到大玩了这么久“丢文字”的游戏,却从来忘了问:
规则是谁制定的?
那一天她百感交集,她很想去联系邮件里那个昵称和IP地址背后的人,想跟他说话,想问他是否懂得文章里的一些含义。但她接触不到那个人。她所有发出的信息都变成了赛博空间的追杀令。她想起来小的时候玩游戏,每当她拿起手绢,就想追上前面的人说不要跑了、让我们坐下来讲故事好不好,可她越是追,前面的人跑得越快。
她意识到,如果她完不成自己的使命,她就要被后面的人追捕。
她很想把她的发现告诉她的朋友,可是电话拨通的时候,她又发生了失声症,喉咙突然寂静无声。她试图在纸上写下来,可是这一次,喉咙里说不出的话,在纸上也写不下来。她最后只能用另外一些密码字写下来。她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真相,也才终于明白了手绢上真正要告诉她的事:
密码,才是沟通的语言。
她把她所有的发现都用密码写在了另一块手绢上,给了楼下玩游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