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张忌的长篇小说《出家》首发于2016年《收获》长篇专号(春夏卷),中信出版社出版
2016年12月,在上海市作家协会举办了张忌《出家》作品研讨会。会上,近20位文学界大咖分别对《出家》这本书和张忌的创作展开讨论。
【《出家》大事记】
2016年——
入围《收获》文学杂志社举办的“收获·文学排行榜”长篇小说榜(2016);
入围首届中国长篇小说年度排行榜(2016)
入围2016年《当代》年度长篇候选名单。
入围豆瓣2016年度中国文学作品
入围2016年路遥文学奖终评
获得2016年路遥文学奖评审半年度冠军
2017年——
获得首届“京东文学奖新锐作品奖”
《出家》把当下社会的精神乱象呈现得非常丰富。
在张忌作品里,他跟余华一样,是正面的强攻,现实跟精神的东西完全是混为一体的。
《出家》前半个篇幅,在描述的叙述上,跟生活逻辑是吻合的,有点《活着》的画风。但在后半部分,主人公进入到出家之地,张忌渐渐把我们引入了比表面生活更为困难、更为真实的思想境地。
张忌《出家》与众不同的含义,就是一个非常真实的生存处境问题在小说中被推了出来。
张忌关于方泉日常世俗生活的描写,不仅能够让我们联想到余华的名作《活着》与《许三观卖血记》,而且也能够让我们联想到文坛曾经一度盛行的所谓底层叙事小说潮流,虽然说张忌的小说绝非这些作品的简单翻版。它们之间唯一的共同之处,恐怕就是
对带有鲜明绝望色彩的生命苦难的真切谛视与表现。
我非常喜欢这部作品,这本书太我惊讶了。佛教讲一句话叫“懂得”,懂得慈悲。张忌的《出家》作品有一种“懂得”。这个“懂得”有两层含义
:一层是对世俗生活智慧的东西,
这种智慧有小小的矫情东西,对人性、人情、世道人心的体贴,这是一层懂得。
第二层懂得,我特别欣赏他对人情、人心的体贴感,从这里我看到一个作家跟生活的关系。
当我看完《出家》以后,我获得了一种巨大的平静感,内心的宁静,这是这本小说带给我的。
刚才有老师说到这本小说像谁,跟谁师承,其实它除尽了火气,没有丝毫力气,就是平静的、不温不火的、有巨大的克制在里面,特别良好的、出色的一种控制力。
巴金先生说“把心交给读者”,读张忌的小说,我感觉他能够把心交给他笔下的人物,
记得张忌在一个访谈中说,“在写《出家》的时候,我就将自己当成了方泉”,“写完《出家》,我自己基本上也是完成了一次出家”。这种设身处地站在小说人物立场,与小说人物和平相处,一起生活,一起煎熬、挣扎,同喜同悲的写作姿态,必然会让读者身临其境、感同身受,这种作者、读者与故事人物之间建立起来的亲切感、代入感和认同感,大概亦是张忌作品真正打动人的原因。
尽管没有宗教主宰我们的生活,但大家对生命的存在和去向还是心存某种敬畏之心,尤其身处困境时,遭遇困难时,人们总觉得天上有个什么东西看着自己,那个东西有可能主宰或者左右自己,于是心生向望。方泉在生活当中遭到困境时,也想找东西护佑自己,让宗教引导自己,但发现寺庙只是一种工具,所以内心是彷徨的。小说的最后,尽管方泉下决心走入佛门,可实际上还没有真正让佛进驻内心,这是与社会现实相呼应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出家》也写出了这个时代精神失序的一面。
这部小说的视角是第一人称,如果第三人称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能让小说的触角伸展到每个人物的灵魂里,那么第一人称则是天然的受限制和天然的处于一种叙事被动状态。可是,正是这种受限制和被动状态,才能让小说有一种天然的神秘和天然的留白,而这种神秘和留白恰恰能让小说繁衍出属于短篇小说美学范畴内的歧义性和欲言又止。在《出家》中,慧明师父和她的表兄的关系,周郁的前尘往事,以及妻子秀珍的内心世界,都在这种欲言又止中诞生出一种可贵的沉默。同时,这种结构也符合主人公方泉的身份和认知。一个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城市打工者,惟有这种简单的结构,才能把他最想说的话说出来。所以说,我佩服张忌的胆量,他在最简单的结构中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极为不简单、或者说是赋予哲学意味的故事。这种形式和内容的反差,显示了张忌举重若轻的才华。
张忌在他平缓、节制的叙述中,讲述了一个关于欲念和信仰的故事:
人如何在困顿中从一个不自由的世界迈向一个自由的世界、人如何被意外牵引从一个已知世界到达一个未知世界。
从这一点上说,张忌在他饱满、动人、朴素、干净的叙述中,不单单建立起一个普通男人的心灵史,更构建出一个超越小说本身、具有哲学意味的人类寓言故事。所以我觉得,张忌的这部小说,不是一部简单的小说。在它简单的结构、简洁的叙述和并不繁复的故事之外,为我们呈现出当代优秀长篇小说的另外一种可能性。作为张忌的哥们和同行,我深深地为这本书、为他感到骄傲。
《出家》不是在谈性,而是谈我们已经知道的,在一个末法时代里中国人或者所有人如何努力的求生、向上,如何先安顿好自己、家人,负完为人之夫、为人之父之责后,对自己生活的一个追求。
这是一个末法时代,人仍然在努力向上的过程,其实跟宗教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对于末法的理解,这个小说超越了今天很多阐释的理论,也超越了很多我们对于今天时代的怨念,是因为他(张忌)对末法有一个完全深刻的世俗生活的了解。
我想讲张忌《出家》的三个问题,
第一个是距离,第二个是速度,第三个和小说里的沉默有关。
第一个,距离。《出家》和霍桑《威客菲尔德》与罗萨《河的第三条岸》一样,也是在处理“距离”的问题:是主人公的心灵跟现实的关系,个人跟家庭的关系。
第二个:速度。我认为这部小说前后两部分是互相依靠的,前半部分比较平缓,呈现出现实主义甚至自然主义的风格,其实是在储蓄叙述的能量,这个能量是为了后面的部分。小说前半部分,这个人物在为生存而挣扎;第二部分是为他的精神而挣扎。
第三是关于沉默的问题。在沉默和言说之间,张忌处理得非常好,这其实和他喜欢的一些比较老派的作家比如汪曾祺他们是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