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张宇航
,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
曾继儒,
民智国际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原标题:《通往“香格里拉”之路:超越AUKUS的亚太区域安全未来》
今年6月初,亚太28国参与的香格里拉安全对话在新加坡举行,期间中美国防部长举行会晤,菲律宾总统马科斯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亦出席,讨论涉及俄乌等地区问题,凸显地区安全复杂性与对话需求。美国同盟体系的扩张影响地区安全,特别是在印太地区针对中国的“遏制策略”,引发战略竞争与地区国家的安全焦虑。AUKUS协议作为美英澳安全合作框架,旨在应对中国崛起,计划转让核潜艇技术,引发核扩散忧虑及东盟国家对“东盟中心性”受损的担忧。AUKUS被视为美国“印太战略”的关键一步,旨在限制中国,但也因其排他性和军事导向加剧地区紧张。
真正的区域安全需基于广泛参与和共同需求的合作,超越排他性联盟,涵盖经济、非传统安全等多领域,以实现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
香格里拉对话强调了这一包容性多边合作机制的必要性。
当前亚太地区最显著的安全问题之一在于亚太国家和地区间的主权争端。
中国国防部长董军在香会上讲话表示,“谁胆敢把(中国)台湾从中国分裂出去,必将粉身碎骨、自取灭亡!”而在南海,董军批评个别国家撕毁双边约定、挑起事端,严重破坏地区安全稳定;菲律宾总统小马科斯则对此直接回应,“一人死,即红线”。长期难以得到妥善安排的亚太安全问题在领土主权矛盾外,也显示了亚太地区力量正在进行剧烈的分化与重组。
美国同盟体系的“扩容”和“升级”则成为扰动亚太安全形势的主要因素之一。
美国在印太地区的目标是“通过实力建设,以优势遏制对手采取军事行动”,而这个略显暧昧和模糊的“对手”一词,又指向了正在地区中越来越发挥建设性作用的中国。
在过去一年中,美国将深化同盟体系内部合作视作优先事项,推动了包括日本、菲律宾、韩国、澳大利亚等国在内的多边军事合作。而中国除了在台海和南海问题中发出更强的军事和政治信号外,在俄乌问题和朝核问题中也表现出与美国相异的立场。中美战略竞争使得亚太地区成为国家间博弈和潜在冲突的焦点地区,而传统安全议题重回亚太各国安全议程,加剧了亚太地区国家的安全焦虑,并迫使各国不断寻求平衡,也增加了亚太地区建立多边安全合作机制的困难。
亚太地区当下缺乏有力的多边安全合作机制
,
而现有机制难以解决当前安全困境。
目前,以美国为中心建立的有限合作机制凭借其强大军事实力,成为现有关于亚太安全问题的最常见双边、多边合作平台。在此背景下,AUKUS协议作为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之间的安全合作框架,备受关注。美国防部长奥斯汀在香会讲话中提到,除了美菲、美日、美韩双边安全关系取得深化以外,AUKUS将会有助于应对中国日益增长的军事力量。根据协议,澳大利亚将从美国购买三艘核动力攻击型潜艇以应对中国在印太地区的活动——这将是美国历史上第二次分享其核推进技术。AUKUS的目标不止于此,三国将在最高核不扩散标准下进一步整合核工业基础,建造和部署“尖端”核潜艇,从而履行加强威慑、促进印太地区稳定的承诺。
2023年3月,美国总统乔·拜登(Joe Biden)对该协议时表示,“一个多世纪以来,我们三大盟国肩并肩站在一起。为了捍卫我们共同的价值观,三国人民携手浴血奋战。”组建AUKUS是美国推进“印太战略”的重大举措,力图与其“印太”关键盟友一同,通过限制、威慑中国以实现亚太地区安全。
然而,
AUKUS“威慑中国”为基础逻辑的路径本身即存在问题,这使其实际上难以实现其宣称的“亚太安全”目标
——在中国本身就是亚太安全的重要参与者之时,限制和威慑的排斥性行为,对亚太安全事实上难有裨益。同时,该协议还存在着更复杂的困境。
首先,
AUKUS对核潜艇技术的分享和部署紧擦《国际核不扩散条约》的最高标准确立,不仅使澳洲的近邻东盟国家怀有疑虑,而且引发了国际社会的质疑和反对。
多数东盟国家担心AUKUS削弱亚太安全的“东盟中心性”(ASEAN Centrality)和《东南亚无核武器区条约》,引发地区核军备竞赛。以美国为中心的多边安全合作机制在亚太地区步步紧逼,也增加了东盟国家对美国发展军事集团、搞“亚太版”北约的担忧。俄罗斯则认为AUKUS严重冲击了亚洲安全架构——考虑到北约在东欧的表现,AUKUS非常可能引发俄罗斯强烈不安和激烈反对。由此可见,AUKUS作为以亚太地区为目标的合作机制,其安全合作却将亚太地区主要的军事力量排除在外,试图构建充满威胁意味的第三方,结果很难不引发亚太地区的安全焦虑、加剧紧张局势。
其次,
虽然AUKUS是美英澳三边合作平台,但其事实上是美国对其亚太盟友“精挑细选”考虑的结果。
澳大利亚凭借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是美国海外军事行动重要的战略基地。加上近年来中澳关系面临一系列挑战,澳更热切地向美国寻求安全支持。而英国在AUKUS中主要是配合美国推行“印太战略”,并维护其全球盟友关系的稳定——这样的“精挑细选”使得AUKUS从参与方和合作性质来说,都具有强烈的单边性质,缺乏广泛的区域参与,无法充分代表亚太地区的多样性安全需求。AUKUS的出现,反而成为了标志着美国试图打破太平洋西岸独立构建区域多边主义安全架构的努力,并强力介入重塑安全结构的标志,某种程度上也显示美国不愿中国及其周边国家自己解决问题,将亚太地区的合作和对话外溢化、“去中国化”,培育和稳固其在亚太事务中的权力。
最后,
AUKUS是一个以军事合作为基础的单边合作框架,试图在单一合作基础、小部分国家参与的平台解决影响整个地区乃至全球的安全问题——这是不可想象的。
即便AUKUS合作转向以共享和发展先进能力技术为主的“第二支柱”,其本质并未发生变化,仍是一个目标瞄准中国、试图在亚太地区排除中国的安全联盟。一个排除地区主要大国的“亚太版”北约,很难说能对解决争端、促进对话与合作有多少帮助,反而在加剧亚太地区的军备竞赛,造成新的阵营对立的进程中出力不少。而除了安全合作,亚太国家的需求还包括经济合作、非传统安全威胁(如气候变化、恐怖主义等)、人工智能合作和区域治理等。建立在共同需求之上的区域合作才有长期存续和发挥有力影响的可能,安全问题的解决除了依靠军事安全力量外,有赖于建立在共同发展需求基础上的对话与合作,从而在合作基础上巩固相互信任。
回看香格里拉安全对话,中美关系事关全球战略稳定,也是亚太各国普遍关注的焦点,而香格里拉对话作为亚太地区的关键安全论坛,为各国提供了一个讨论和协商的平台——
香格里拉对话发言中的纷纷扰扰、各国参与的多边性质和广泛参与度,正是亚太地区渴求超越AUKUS此类具有单边和排他性质的安全合作之最佳体现。
亚太国家需要的不是被迫选边站队,而是一个更加包容和透明的多边合作机制——它将是一个包括传统安全议题、经济、外交和非传统安全问题在内的综合安全构架。
也唯有超越AUKUS,亚太地区才能真正意义上做好准备迎接未来的挑战,在一个更加具有包容性的框架下迎来地区和全球的共同安全。
[1] 王雪、朱峰:《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与对亚太安全秩序的挑战——基于施动者—结构的分析》,《太平洋学报》2023年第31卷第5期。
[2] 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战略问题研究组:《AUKUS的组建及其战略安全影响》,《国际战略与安全研究报告》2021年第5期。
[3] 凌胜利:《亚太地区安全机制构建与中国方案》,《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3年8月上。
[4] Intro-Pacific Defense Forum:AUKUS submarine deal promotes regional stability, counters Chinese influence, https://ipdefenseforum.com/2023/03/aukus-submarine-deal-promotes-regional-stability-counters-chinese-influence/
[5] The NewYork Times: In Singapore, China Warns U.S. While Zelensky Seeks Support, https://www.nytimes.com/2024/06/02/world/asia/zelensky-singapore-ukraine-china.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