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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届在国外的中年女性,开始搞“反向代购”

三联生活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09-14 11:59

正文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metro
住在东京的第三个月,我发现,从国内带来的储备见底了,只剩下半瓶洗面奶、几包老家的红薯粉、一盒没开封的茶叶、一大瓶墨汁和两卷批发来的毛边纸。

没有价值。我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会背它们出国。

出门前上网查,“出国必带清单”有无数个版本。土豪说,什么也不用带,带钱就行;打工人说,想省钱,务必装上十斤挂面;在一些女生推荐的清单里,我还看到出现率极高的一个东西:鲨鱼夹。

外国买不到鲨鱼夹吗?我思考了很久。

《何以笙箫默》剧照
如果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就会有一千种行李组合。当我把所有行李打包好,正准备称重时,快递送来了最后的包裹:一个镶有花边的玻璃喷油壶。

那时想,将来我会需要到它。我对装进箱子里的每件东西都充满了信心。

我妈让我再多装点:“能带的都带上,万一那边买不着呢?”她建议把家里的猪也宰了,做成腊肉带过去,“外国肯定吃不到这么香的土猪肉。”

“妈,肉制品不能入境。”

大巴发动前,我妈又塞给我一大袋家里种的龙眼,车站前的摊子上买的两斤煮花生。龙眼出不了国,花生容易馊,我只好不停地吃,从广西一路吃到广州,在上飞机前把自己吃到嗓子冒火。

这场火跟随我燃烧到了东京,一周后才渐渐熄灭。

我拖着两个各20公斤的大箱子(还有随身一个大包),艰难来到了东京,然后发现,这里什么都有,连鲨鱼夹都在货架上摆满长排。

日常消耗品在本地很容易找到替代。很快,我陷在“穷人的天堂”,成为连锁百元店的常客,不停往家里添购东西。这些垃圾桶、收纳盒、餐盘、杯子······因为物廉价美受到广泛欢迎,以至于常在朋友家看到同款。

《我的家里空无一物》剧照
还是缺点什么。我开始想念这边没有的东西,煎饺子的时候想,要是有个电饼铛就不会糊了,吃酸奶时又想,以前买酸奶酵母粉还白送酸奶机呢。

当时我想换手机壳,市面上却只有两种选择:好看的贵,便宜的难看,两者之间没有平衡点。

我拿着套了一百日元透明保护壳的手机,重新打开了淘宝。曾经以为可能不再会用到,可是现在,看了这个,又想起那个,删掉几件东西,又看中几样。刷了两小时手机后,脑子里剩下一句话:“乱花渐欲迷人眼,”——收到通知,购物车已满。

我感到一种充实,通过熟悉的物品,“新我”和“旧我”之间重新恢复了连接,现在,就差一个能够跨越太平洋的快递小哥。

有时看看日本本土的海外快递价格,就觉得我还能忍下去,没什么是此刻必须立即买的,大不了下次回国再背过来。

可是每次我想蒸包子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生气想要一个蒸屉垫架很久了,商场里卖1400日元,淘宝只要3块钱人民币。因为不肯屈服于那1400块,我们家有一阵子没吃包子。

《小敏家》剧照
邻居阿兰说,“包子哪都有,走,到家里吃米粉去。”

干米粉在东京可算得上奢侈品。我问她哪来的粉,她说直播间买的,寄到转运点,再让转运公司寄过来。

在国内购物平台下单,积攒到一定重量后,通过转运寄到海外地址,这样的操作我听说过。

作为一个热爱传统美食的吃货家庭,阿兰家一半食材来源于中华物产店,一半来自转运。

我问她买了什么,她粗略一算,小的有干米粉、白木耳、方便食品、零食,大的有菜刀和棉被,不到半年,花了几千块邮费,最贵一次700多元。当阿兰说还买了干海带时,我提醒她我们正住在一个岛国,超市里海带随处可见。她说,那家店卖了好多年,吃习惯了。她还买了一双水鞋,打算下雨的时候穿。

阿兰拉我进了一个500人的拼邮群。

过去是一个人攒够基础重量才能发货,现在很多人拼邮,很快就能拼成一个团。下单,单号接龙,付运费,发货,不到一周就能收到。

《爱情公寓》剧照
要不是进了群,我还不知道附近住着这么多中国人。

群通知置顶的,是简洁明了的收费说明,什么能寄什么不能寄。少有人说话,发言就是接龙,一个个昵称后跟着一串变得越来越庞大的接龙清单。

由于要求在接龙时标注所购物品,我得以一窥别人买些什么。

“兔兔 圆通YT XXXXXXX 辣酱”。

“海川 韵达XXXXXXX 旗袍”。

“花卷 极兔JTXXXXX 海绵 ”。

许多人肉身出国,但胃还是中国胃。老卤料调料,卤膏,辣卤料,卤蛋,麻辣豆干,我仿佛看到一个热爱吃卤味的家庭。辣条,热干面,各种各样的米线品牌,干莲子、银耳、蟹黄豆、瓜子,这些都好理解,有一天看见筷子和泡脚盆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接着又看到了不太好理解的东西:碘伏棉棒、贴纸、还有,垃圾袋。

以前新闻讲,中国游客把日本马桶垫带上回国航班,这就像阿兰说她转运了一个中式铁锅,让我产生相似的感受:那一定是口很好用的锅,所以才值得漂洋过海,如此大费周章。

《向风而行》剧照
阿兰说转运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她在网上买的衣服,大多不合身,也跟图片相差甚远,去和客服理论,退不了货,才给10元钱赔偿。

我的第一次转运,是跟阿兰拼邮海运。

我让家里人各自挑选喜欢的东西。孩子想了很久,选了史莱姆、做手工用的材料;先生只想要螺蛳粉。而我,终于下单了心心念的蒸屉垫架。

每天,我看着这些不同的单号从祖国四面八方,向青岛的港口汇聚过去。在漫长的将近一个月里,这个小黑点长久地停留在太平洋上,没有继续前进,直到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家附近的邮局里。

拆开那个巨大的纸箱之前,我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买了什么。下单时的那种兴奋和期待,似乎随着时间的消逝,在太平洋上随风消散,欲望也不知何时结束了。孩子平静地拿走她买的史莱姆,在我的催促下,过了好几天才打开包装玩了起来。

3块钱的蒸屉垫架不是十分令人满意,无论怎么调整,它和锅沿总有一丝不贴合。算了,我想,也不可能退货。

《去有风的地方》剧照
第二次拼邮,选择了空运。从下单到取货,只要五天。唯一的不便是,团长家有点远,走路得要二十分钟。团长建了个临时群,说,纸箱放在走廊上,自己去取,别拿错了。

第三次取包裹,是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我绕着一座建筑物走了两圈,没找到入口。迎面走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我试探着问:“你也是……?”“嗯,我老婆给孩子买了玩具。”他说,“老买。”

我们一起走到公寓入口,按了房号,扩音器那边传来声音,他赶紧说:“取包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低得有点像是对暗号。

那边:“开了,上来吧。”

依旧没见到团长的脸。纸箱放在家门外,走廊光线暗,我们都打开手机手电筒,俯下身去翻各自的包裹。我找到了给孩子的老家绿豆酥和单肩包,他拿起了据说是很便宜的儿童玩具。我们在雨中互道再见。

回家的路上,从这个临时组建的群里不断弹出消息:“已取,谢谢团长,退群了。”
一个个头像在名单里消失,经过一个晚上,一个白天,或者更长的时间,他们会重新出现在接龙的群里,在一串串简单的文字和数字后面,是不断升起来又不断消失的欲望,以及一些若隐若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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