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实在论哲学家也许会这样回应詹姆士:“如果你的观点仅是如此,那么我认为你对那些相信‘既成世界’的哲学家的严辞谴责都是不成立的。如果我误解了你的意思,那么就只能怪你自己的语言表达。”这个想象中的传统实在论者也许会继续说:“经院主义实在论正确地回应了他们的唯名论对手。假定你决定将豆子按颜色分类,或是按大小或任何其他方式分类,这种分类得以可能并且能够在将来拓展至类似豆子集合的原因是,存在颜色、大小、邻近关系等属性。你所珍爱的‘兴趣’也许可以决定哪些属性的组合在你看来是值得讨论的,甚至引导你为某个特殊的属性组合发明一个名称(如果我们语言中还不存在这样一个名称),但它丝毫没有改变世界。世界就是其所是,它独立于任何描述者的兴趣。”
我自己并不完全赞同詹姆士,也不完全同意传统实在论者的批评,这一点将在后面变得明朗起来。我同意传统实在论者的观点,即独立于任何描述者的兴趣。我强烈反对詹姆士的建议,即我们所知的世界是我们自身心灵的未决定的产物。但是传统实在论者在指出詹姆士立场的错误时包含了一个形而上学的幻相。
这个形而上学的幻相是,认为存在一个形式、一般概念或“属性”的总体,这一总体一经固定便永远固定,一个词的每一种可能的含义都必须符合其中一个形式、一般概念或属性。所有可能思维的解构都由形式提前固定了。詹姆士正确地拒斥了这幅图景,但从这种过度形而上学的后退又驱使詹姆士去质疑世界的独立性,而这种做法反过来又促使他的对手要么后退到原先的这幅图景,要么后退到另一幅同样过度的图景,那就是那些反对詹姆士的绝对观念论者所提出的图景。
传统实在论者的一个问题是,他们对意义的看法太过天真了。我们倾向于认为,一个词的意义就是一个属性,这个属性被这个词所指示的所有事物所分享。的确,所有纯金都具有一个共同的属性,也就是由同位素79的原子所组成,但英语中黄金这个词并不等同于“79号元素”。我们完全无法将黄金这个词的通常含义表达为属性或属性的组合。正如维特根斯坦所指出的,有许多词我们可以完美地使用,一个著名的例子就是游戏这个词,虽然我们用这些词所正确指示的所有事物并不存在一个共同属性。
传统实在论者的另一个问题是,他们轻松地假定存在一个能够被分类的明确对象总体,并且还存在一个所有属性的明确总体。实在论的这两个问题是相互关联的。诚然,一个知识断言必须为实在负责,并且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意味着有一个实在独立于陈述者。但是如果我们反思人类经验,就会发现,恰恰与传统实在论者的假设相反,所有知识断言的形式以及它们为实在负责的方式都不是提前一次性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