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到四月底)首都机场在修跑道,三条跑道只能用两条,航班延误现象十分惨烈,
近期从北京乘飞机的小伙伴请做好心理准备。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不重要的消息呢?
因为前天晚上刚被延误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也不算很长,却相当地煎熬,
夜里的航班,倒也不至于耽误什么军机大事,
痛点在于失去对未来的掌控感:
飞过去是凌晨几点?接机的人会不会在心里骂娘?打不到车怎么办?几点才能睡下?
以后这种距离,还是宁愿坐五六个小时高铁,
虽然更耽误时间,但总之是
确定地耽误时间
。
那份确定感,还是相当让人心动。
时间一分一秒,毫无知觉地流逝,
屏幕上,有一个(延误后的)预计登机时间,
牢牢地显示着21点40,
但时针已经毫不容情地开始转向11,
这意味着,此刻的延误早已是「法外之地」,
不在官方说法的保障范围之内了……
大家是被遗忘在空荡荡的深夜机场了吗?
不安的气氛越来越浓厚。
「真的有可能等到一个登机的指令吗?」
谁也不敢保证,
说不定是下一秒,但也有可能永远等不到
。
素不相识的乘客们形成了一个「部落」,
开始交头接耳,共同抵御不确定感的侵扰。
最先爆出来的,是怀疑论的声音。
「是不是航班已经取消了,忘了通知?」
工作人员的回答很精确:「没有接到取消的通知。」
但这种回答……只是加剧了部落的不安。
「别到了半夜再通知我们取消!要是飞不了,不如现在就安排我们去酒店休息!」
话虽如此,工作人员冷静地指出,想休息的人可以自行改签明早的航班。但没人舍得走。
说到工作人员,干这一行的心理素质真是强大。
自己也不知道几点能下班回家,这还不算,
还要被激进的乘客们围追堵截(他们是部落自发推选出的意见领袖),又是恳求,又是质问。
如果说,登机广播就是神的旨意,
神不发声的时候,工作人员就是离神最近的先知。
「这是流控。」先知给出了一个说法。
半个小时以前,这两个意义不明的音节还是管用的。
虽然不知道流控具体是什么,但它听起来像是一个解释,事情似乎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领袖们的情绪释然了,拖着箱子回到座位上。
「因为流控。」他们向部落里的其他成员科普。
科普的目的,就是提供一个「谁也没有真的听懂,但是气氛上大家又好像是都理解了」的说法。
人们纷纷露出释然的表情,
与其说是被流控这个词安抚到了,
倒不如说是被先知那吟唱般的声调,和「这点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的神情给安抚了。
但安抚的作用,只够维持二十分钟多一点。
流控?流控也有个大概的时间吧!不就是飞机排队吗?我们这个航班排在第几位,前边的要多长时间?你们总要有一个估计吧!
工作人员苦着脸:这你得问塔台。
第二届的意见领袖很生气,重重拍打着柜台:
我们不认得塔台!我们只认得你!
你们不要为难我,我也没办法。
那你去找你们管事的人来!
是机场在流控,不归我们航空公司管。
那你去找机场的人!
找不到机场的人。
那你去找一个能找到机场的人的人来!
先知很为难,一再向大家声明,自己是部落的一员,
你们飞不了,我也走不掉,大家的利益在一条船上。
「
是真的没办法,不是我不给你们想办法
。」
你们怎么就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呢?
但部落并不认可这是事实。
否认的方法很简单,把先知推向人民的对立面。
你跟我们的利益不在一起,你是反动派,
你说的话当然就不可信。
你说没办法与神沟通,但是明明有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
你
」。
「你不要看我们都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就一拖再拖,不给我们安排!」一位女性的领袖说,「我们老实,但不代表我们可以被愚弄!」
「排在后面的航班都起飞了!」有人补充。
工作人员慌了:「不是我们说了算……」
从他的慌乱中,人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我不为难你,」另一个意见领袖和颜悦色地拿出手机,「你把管事的人电话给我,我们自己找。」
工作人员被剥夺了先知的资格。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他第N遍说。
「我不想再听你说话,」意见领袖打断他,
「去找你们管事的人来说。」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我就是管事的人……」
「你这管的什么事!」意见领袖终于不耐烦了,「一问三不知。我不跟你说了,叫你们领导来说!」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
「行,」工作人员悻悻地说,「跟你们说不清。」
他刷开登机口的门,径直走了。
整个部落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静静地等了一会。
「也没有换别人来啊?」有人开始不安。
意见领袖思考着。
「等着吧,」她笃定地说,「马上就能起飞。」
她抬起头,像在等待广播里的神旨。
「你们不懂,就得这么闹一闹,他才会把咱们的情况反映上去,不然,永远都考虑不到我们。」
这一刻,
先知又变成了祭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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