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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都聊透了,现在你该知道这本书中文版诞生的故事

译言  · 公众号  · 国际  · 2017-03-30 15:05

正文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里雷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的马孔多是一个二十户人家的村落,泥巴和芦苇盖成的屋子沿河岸排开,湍急的河水清澈见底,河床里卵石洁白光滑宛如史前巨蛋。世界新生伊始,许多事物还没有名字,提到的时候尚需用手指指点点。”


读到这个开头,看过书的人无论隔多久,都还会想起马尔克斯所塑造的带有魔幻色彩而又无比现实的马孔多。这本《百年孤独》曾让多少人读到震惊、痴迷,甚至有点恍惚。


1


2010年,当出版公司找到范晔做全新版本的翻译的时候,让不少人觉得惊讶。


此前《百年孤独》的翻译版本主要有高长荣版和黄锦炎版,这些版本在大陆拥有大量的读者,销售累计上千万册,但是都没有获得作者的授权。


范晔在此前并没有什么知名度,他是北京大学西语系教师,此前曾译过科塔萨尔的《万火归一》。这是2008年在朋友的推荐下接到的出版社翻译工作,那时候范晔被北大派到西班牙筹建孔子学院,正好想在业余的时间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于是接下这份工作,并开始细心的准备。2009年书籍出版,隔年就收到来自新经典的邮件,问他有没有兴趣做新版本的译者。


《百年孤独》,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年版,黄锦炎等译


面对这样一份邀请,大部分人都会动摇,因为《百年孤独》太出名了,但不少人会想挑战,因为机会实在难得。


“我个人理解,重译经典的首要目的并不是要‘超越前人’,就像古尔德弹巴赫并不是为了超越李希特,而是按自己的理解和策略重现原作。”


为了重现原作,首先要找到马尔克斯讲故事的调子,“有能力以特别镇定的、习以为常的口吻讲一些最神奇的事,也能以一种非常神奇的煞有介事的方式讲述那些最琐碎、最日常的事情”。


在翻译完作品之后,范晔去过马尔克斯出生的地方、结婚的教堂、上过的大学、在西班牙的住地等,还拜访了作者的亲属。“因为他不是一个文学史上的名字,不是考试时必须要背的知识,而是和你的生命有一段重叠,你花了很多时间模仿他的语言,揣摩他的用意。”这些对翻译有没有帮助?可能会有。


不少人读完,认为范晔的翻译更忠于原著,而也有读者认为,这样的翻译方法显得考究而影响阅读体验。全文一开始引的小说开头就是范晔的版本,为了尽量贴近原文,断句也是根据原文进行的。“在第一遍初稿的时候尽量贴近原文,马尔克斯用逗号,我就用逗号,马尔克斯用句号,我就用句号。在第二遍、第三遍修改的时候会看是否符合汉语表达习惯。因为两种语言差异较大,有时候按照原著断句在汉语中断得生硬别扭了,那也不是忠实于原文的,‘信’就做不到了。如果断句在汉语习惯中没有大碍,能够保证流畅性,我就会尽量保留原文。”


其他译者不一定如此,比如台北远景出版社宋碧云译的开头就是:


“多年后,奥瑞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面对枪毙行刑队时,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找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马康多是个小村子,只有二十栋砖房,建在一条清水河岸上,河水顺着史前巨蛋般又白又大又光滑的石头河基往前流…”


2


1982年,黄锦炎、沈国正、陈泉合译了《百年孤独》的前六章,并发表在《世界文学》第六期上,1984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了三人合译版本,黄锦炎后来说,他其实没有出版过单独的版本,只是现在一般将上海译文的通称为“黄锦炎版”。


高长荣版: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马孔多是个二十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头光滑、洁白,活像史前的巨蛋。这块天地还是新开辟的,许多东西都叫不出名字,不得不用手指指点点。


黄锦炎版:许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的马贡多是一个有二十户人家的村落,用泥巴和芦苇盖的房屋就排列在一条河边。清澈的流水急急地流过,河心那些光滑、洁白的巨石,宛若史前动物留下的巨大的蛋。这块天地如此之新,许多东西尚未命名,提起它们时还须用手指指点点。


同时出版的高长荣版参照的是马尔克斯认为的“最好的”英语版及俄语版译,《百年孤独》就此在中国读者心中种下了种子,大家都被这种魔幻的手法吸引住了。不过两人的翻译版本都有删节,后来吴健恒的版本则是全版。


《百年孤独》,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吴健恒译


吴建恒译:多年以后,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面对行刑队,淮会想起他爹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马孔多是个只有二十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用土坯和箾竹建成的房子修在河岸上,清澈的河水在遍布卵石的河床上流过,卵石光滑洁白,大如史前巨蛋。 


这几个版本的影响太大,所以当2011年的“正版”出炉时,引起了读者的很大反馈,从文学专业人士到热心网友,展开了一场哪个翻译版本更好的较量。



3



很多读者认为,范晔的版本长句太多,有时不通。有些人甚至读第一句开始,就觉得味道不对,其实大部分只是先入为主的感觉。


对于学习过西班牙语的人或者专业翻译人员来说,版本差异某个角度可以说是翻译路数的问题。西班牙语句子一般很长,修饰语也很多,文学作品要不要保持这种句子的习惯,是翻译上的不同方法。


“异化”也是翻译中的一种方法,主要目的就是使翻译出来的文本更为直接地体现作者原来的写作特征。范译版本很大程度上保留了作者的原文语句习惯,“如果断句在汉语习惯中没有大碍,能够保证流畅性,我就会尽量保留原文”。


美国翻译学家尤金·奈达曾经提出的一种“动态对等”原则,“动态对等”中的对等包括四个方面:1. 词汇对等;2. 句法对等;3. 篇章对等;4.文体对等。在这四个方面中,奈达认为,“意义是最重要的,形式其次”。如果意义和文化不能同时兼顾,译者只有舍弃形式对等,通过在译文中改变原文的形式达到再现原文语义和文化的目的。


之前的翻译版本,范晔主要用来比照看是否有理解错误,“一般在翻译完章节之后,对照一下看是否有理解上的错误”。“每个人对作品都有自己的理解,这是见仁见智的。你就是你,只能按自己的方式来。套用石涛《画石录》中的说法,‘他人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他人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肠。我之为我,自有我在。’”


范晔翻译《百年孤独》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为了让翻译达到理想的状态,他尽可能地去读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之外的作品,而且当时还在西班牙,所以也尽力找到相关的外文资料,从客观条件来说,范晔无疑接触到了最丰富和最一手的材料。


但是对于范晔来说,马尔克斯并不是他最喜欢的作家,而对于这本译本引起的争论,他也抱持坦然接受的状态,甚至开了一个微博接受大家的建议和批评。虽然无意中,这本书成为译者人生中的“重量级”作品,但是正如当初进入北大西语系时所感受到的:拉美文学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战战兢兢、临深履薄的心情更多是在翻译过程之中,而不是之后”,之后还有其他的等待发掘的宝藏。


注:本文部分参考《岑少宇:背后的翻译“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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