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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智驾泊车霸主的消亡史

雷峰网  · 公众号  · 科技媒体  · 2025-03-11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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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怀念2021年,那是纵目和车企合作的黄金时代。”

作者 | 李雨晨
编辑 | 林觉民

“任何人走都没有关系,纵目科技这家公司是我的。”

在一次高管会上,纵目科技董事长唐锐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让人如坠冰窖的话。这一年是2021年,纵目最高光的时刻,手握国内几乎所有车企的泊车项目,拿下1.9亿美元融资并到账后,又和地方国资委洽谈下一轮融资的时间。
时间来到四年后。在长达半年的“低功耗模式”的煎熬下,2025年初纵目科技耗干了自己身上最后一滴血,员工、投资方、供应商共同卷入这场无底洞的漩涡。
从十年前的环视ADAS方案到2018年的自主代客泊车,在很长的时间里纵目一直是行业的风向标,是当年唯一打通底层硬件生产到顶层算法供应的头部公司,稳坐中国泊车业务的头把交椅。
为了创业,唐锐曾变卖房产彰显决心。一位纵目前高管说,“他是一个抗压能力很强的人,纵目历史上有过几次现金断流的危机我们都是后知后觉。或许他以为,这一次还能再挺过来。”
纵目的消亡史,是一个技术失先、高管失和、成本失控的研究范例:当行业的风从泊车吹向“行泊一体”、ICT巨头强势入局时,纵目科技未能抢抓机遇,向更高维度的竞争市场进军;当高管互相叫板时,没人能斡旋化解当中的猜忌与不信任;当客户陆续流失转投竞争对手怀抱时,却盲目开启多条业务线,抽干了持续发展的血脉根基。
站在行业宏观视角审视,新能源领域的军备竞赛中,传统车企为求主动权,或搭建自研团队、或引入巨头合作。智驾公司在这场战争硝烟弥漫之下,几近无利可图只能苦苦挣扎,最终难逃被无情耗竭而亡的厄运。就像一位纵目前员工动情地说:“我们很怀念2021年,那是纵目和车企合作的黄金时代。”
如果要了解纵目盛极而衰的的根本症结,一定要从2021这一关键年份切入。

01

为何连丢两大客户?

招股书显示,2021年至2023年期间,纵目科技与中国2022年销量排名前十的OEM厂商及多家主要新能源汽车品牌建立了业务合作关系,分别获得了22个、12个和17个项目定点,一度被视作“量产能力最强”的本土Tier1。
彼时的高光时刻,纵目科技堪称行业 “香饽饽”,诸多车企主动抛出合作的橄榄枝,甚至有部分客户被其拒之门外。这些被拒的客户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主打低价,目标用户对泊车需求不强的主机厂,另一类是开发周期长的海外客户,不利于聚焦在国内市场。
聪明,是雷峰网跟多位员工沟通后对唐锐最一致的关键词。前销售负责人乔梦龙曾跟身边人说过,唐锐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

(唐锐)
创业初期,唐锐拥有很好的技术敏锐度。2015年左右,泊车领域的环视算法方案很少,纵目可以用一块小算力芯片做到和对手一样的环视功能,让行业眼前一亮。
纵目有一种文化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唐锐认为,高管不能只会管理,要能够动手解决问题。日常的工作中,他甚至会直接指导程序员的代码。
一位前纵目研发人员张全回忆,“2019年我们给唐锐展示了一个产品。他发现设计思路不是最优解,给我们调整了一下。当时我就有一种打开天花板的感觉,他‘下厨房’的贡献是非常大的。”
唐锐也能敏锐地识别人才。有一个故事是,吴新宙在高通时,纵目本可以成为他的下一站。因为各种因素没能谈拢,唐锐为此还作过争取。( 唐锐还曾挖过一位新势力的智驾一号位人物,感兴趣的读者可添加作者微信Gru1993交流
2017年,唐锐将乔梦龙从上市公司挖来担任销售负责人。2018年,乔梦龙和唐锐约定希望由自己制定市场战略,唐锐一口答应。从此,三年纵目进入了业务高速发展期。当时纵目的战略是先主攻有国企央企背景的客户,避开国内一些付款周期较长的车企以减轻运营资金压力。
但是在后续和多家客户谈判上,唐锐却推翻了承诺,开始左右客户销售策略,为纵目未来的失败埋下伏笔。
2021 年,赛力斯向纵目科技支付数千万元资金开发费。2022年,赛力斯成为纵目的第一大客户,收入金额达到了2.35亿元。但是这笔收入却在2023年降至1.27亿元,下滑了46%。
收入为何下滑如此之快,上述知情人士表示,“唐锐对于接不接赛力斯的项目颇为踌躇,当时赛力斯还只是濒临破产的一家传统车企。另一方面,华为已经携技术强势入局。”
最终,赛力斯全面投入了华为的怀抱。2021年12月的问界M5、2023年9月的问界M7,原本都是由纵目提供泊车方案,但后来都被华为方案取代,目前只有M5的车上还有一些纵目的影子。
2021年的春天,雷军宣布造车计划后,仅用了2个月就做出了投资纵目的决定。 同年,纵目为了“选比亚迪(彼时其行业地位尚未稳固)还是小米”又陷入了分歧。
有高管认为,小米汽车的量产是两年后的事情,同时小米又是股东,纵目很难拿到开发费。相比之下,比亚迪有百万辆的销量做支撑,可以让纵目科技当年拿到过亿的营业收入。
一番争论后,唐锐作为最终拍板人仍然占据了上风,他亲自带着产品经理登小米的大门谈合作。
(关于纵目在国央企、比亚迪、小米等客户的谈判细节,感兴趣的读者可添加作者微信Gru1993交流)
纵目前员工刘行向雷峰网分析,销售和研发是公司里的强势部门。乔梦龙手下有近30个人,5年里离职的人很少。但唐锐认为这是拥兵自重,试图敲打。2023年,乔梦龙离职。
理想也曾是纵目的大客户。
最早,理想将360环视的车机UI界面定给了纵目科技,开发费有百万元。理想对于早期一同陪伴过的供应商,会给予足够的信任和扶持。
合作顺利后,理想索性将摄像头定给了纵目科技。后来,一家竞争对手参与了竞争。得知消息后,纵目联席CEO张爽前往理想总部开会,具体谈判过程不得而知。但最终的结果是,纵目科技在2023年10月份被踢出了供应商的名单。
有一种说法是,联席CEO张爽是财务出身,加入纵目背负了降本增效的任务,内卷竞争会进一步压缩纵目的利润空间,纵目有意放弃项目。
另一种说法则是,因为销售负责人乔梦龙已处于离职倒计时,不被唐锐允许前往现场,理想高层对纵目内部高管的变动不太放心。并且一看纵目派过去的高管代表是财务出身,认为这不是真心实意来解决问题。
从最终结果看,2021年以后外部融资环境的恶化,接连失去销量大户让纵目的现金流不再稳定。

02

技术水平为何停在2022年?

2021年,是纵目毫无争议的巅峰时期,也是由盛转衰的分水岭。除了上述的客户策略,技术路线被连续推翻也是纵目失先的关键因素。
2021年初,唐锐提出进军中阶智能驾驶,高管开会之后都对这一决定达成了共识: 未来是中阶行泊一体方案的天下,泊车会成为一个基础配置。纵目结合已有的泊车体量,大规模投入行泊一体、高速NOA等功能的开发是一步必走之棋。
但过了春节之后,唐锐的想法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太烧钱”是他当时放弃中阶行泊一体智驾的第一考量。因为这时候的纵目已经在准备上市,如果立刻投入新方案的研发,财务数据不好看。
大部分高管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核心高管以离职为由进行施压,唐锐最终点头。
然而在芯片的选型上,两派又有不同意见。一方希望用TDA4-VM开发,唐锐却坚持用高通。知情人士认为,“唐锐想基于高通8540的大算力方案开发,TDA4-VM是一个小算力芯片,他想用高通做点不一样的东西。”
但是,当时高通芯片的功能安全达不到要求,其次是授权费非常贵。两轮交锋下来,唐锐最后把中阶行泊方案的开发计划停掉。
到了2021年底,行泊一体方案被再次提起。
当时,纵目老人蒋伟平已经回归。纵目的泊车属于有AVP功能的高阶方案,CTO王凡打算让蒋伟平带一个团队,利用高阶泊车已有的技术栈延伸至行车领域去开发高速NOA。结果,在2022年春节过后的战略会上,唐锐又再次否定了这个方案。
不过,在近日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时,唐锐曾正面解释(放弃行泊一体的原因),“我们自己的战略决策,认为高阶智驾系统的业务商业模式不成立..主机厂在高速应用上的主导意愿更强烈。”
但不可回避的事实是,2021、2022两次春节的否定结论,推迟了高速NOA的开发节点,也堵死了纵目的上升通道。这也是为什么在很多公开报道和员工判断里,纵目技术能力停在了2022年的核心原因。
除了决策上的反复摇摆,唐锐先后与李旭阳、乔梦龙、王凡等高管的失和,也是纵目开始衰落的因素。
2016年,王凡加入纵目,成为纵目科技北京的1号员工,着手搭建了北京自动驾驶研发中心,并在2017年完成了纵目科技AVP 1.0版本的研发。
这个成果的发布,与王凡入职以来前瞻研发的定位有关系。不过,从2018年起,量产交付成为更要紧的事情,唐锐开始让王凡统一管理“技术预研”与“项目量产”。

(王凡)
2021年,纵目进行了一次组织调整,让王凡转到CTO办公室负责平台化的技术开发,定点量产的决策权到了智能传感器事业部总经理李旭阳手上。
王凡和唐锐的分歧,主要是在王凡离职前的最后半年,两人的一些矛盾也逐渐公开化。最后演变成,唐锐对王凡的不同意见、不坚决贯彻想法产生了很大意见。
纵目前员工李佳明回忆,“ 在一次全员季度大会上,唐锐当着1000多人的面直接批评王凡。他不该这么无礼地当众对一个人,何况人家是功臣、二号人物,是多年老友,业内有头有脸 。”
2022年,联席CEO张爽加入。同一时间,唐锐宣布要做充电机器人,由自己带头,张爽负责泊车业务,成立ABG事业部,200多人的算法团队也留给了张爽。
唐锐不想把人力放在充电机器人,防止财务压力过大,影响独立融资。但是如果将算法团队拆散,研发力量就会分散,两头都无法兼顾。
因此,唐锐决定以原先的算法团队为中台,支持充电小车的业务。王凡转去做充电小车产品。在王凡的推荐下蒋伟平成为了泊车技术总负责人、中央研发中心总监,向张爽汇报,实际上直接向纵目科技CEO唐锐汇报。
围绕充电机器人商业模式的探讨,才是王凡与唐锐的分歧点。
当时,唐锐提出要给充电机器人加上自动驾驶和机械臂。他的出发点在于,没有自动驾驶的概念,纵目毫无优势且不利于融资,但王凡则认为一个新的商业模式应该以最简单的方式尽快闭环。
后来,团队做了一次调研发现,中国人的停车习惯是车头朝外,充电口大部分在车库内侧。如果要伸到车库内侧,机械臂需要5米长,技术难度很高,最终纵目决定放弃。
虽然后期理念有所不和,唐锐最后还是给予了王凡很大的认可—— 王凡是唯一一个在全员大会上举办了欢送仪式的离职高管。 在王凡走后的几个月里,陆陆续续有核心员工离开,如感知算法的负责人吴子章,纵目的技术能力开始出现断档。
几位元老的离开,似乎让唐锐缺少了节制,对逆耳的建议越来越听不进去。
一位纵目的前中层钱辉就坦言,“搞一言堂、家长制的公司很多也很成功,比如特斯拉和早期的苹果,但是需要保持一种文化长期稳定。像纵目这样前后风格大变的,就会造成早期的核心团队不再适应后来的文化。另外,一言堂公司对于老板的决策合理性非常依赖,一旦错判形势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2024年初,蒋伟平突然离职,这个角色换成了一个充满争议的人物:徐一梁。徐一梁曾担任腾讯美国自动驾驶研发中心负责人,领导中美两地团队的L3/L4级别自动驾驶研发。
有研发人员表示,“徐一梁是一个很好的SLAM 算法工程师,这是得到团队认可的。但CTO要有建体系能力、管理能力,这是两种不同的考核维度。”
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纵目的CTO角色几经更迭,这对于保持技术的前瞻性和量产进度是极大的冲击。

03

项目交付的怪象

为什么一家所谓的“量产能力最强”的本土Tier1,会在项目交付上如此捉襟见肘以致丢失客户?从两个项目上可以窥见一二。
纵目科技与某头部央企的合作始于2018年,纵目科技获得项目定点通知书,在其量产车型上部署低速自动驾驶L4级自主代客泊车系统。原本这个项目只签了两年的开发合同。虽然同期定点的APA项目早已顺利量产,但是自主代客泊车功能交付进度一直拖沓。
2021年底,头部央企高层领导发生人事变动,新领导要重新验收,纵目科技因为性能不达标验收没有通过。直到2022年的8月左右,纵目科技才勉强完成性能优化工作,之后这家央企又要求纵目科技提供测试报告,这项工作又持续了一个月。
据雷峰网了解, 头部央企最后支付的项目尾款约为开发合同金额的三分之一。因为新领导上任和国企内部流程的原因,头部央企的打款并不干脆。
2023年7月,央企反馈少了结果验收的测试报告,需要自己再测一个月。直到第五年底,才将项目的尾款结给纵目科技,一个两年的项目最终花了五年时间。如果算上后期投入的人力成本,纵目亏损很大。
参与该项目的员工周云坦言,“纵目做完这个项目伤得很重,项目经理就换了四个,研发岗基本换了一波人。”
不过站在车企的角度,这家央企同样被这一项目拖累,导致原定功能无法顺利投入市场。实际上, 纵目这一项目存在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产品定义过于超前。 当时L4自动泊车的战略,定点方案是用骁龙的820A,虽在定点当年性能最好的芯片,但也只有1 Tops,这个性能远远不够。现在能把L4的自主泊车做好的,也仅是华为ADS 1月在深圳机场开通的案例。
纵目的另一大核心客户是兵工企业。
纵目和这家兵工企业一共做了三代产品。第一代是APA 6.0,于2019年Q4定点。这个项目对纵目的能力提升非常大。2021年量产的APA 6.0平台是当年的行业标杆,连续两年获得I-VISTA第一名。
2021年,兵工企业又给纵目定点了APA 7.0。从这一代开始,项目的拉扯情况就变得比较明显。据知情人士透露,APA 7.0的域控架构及软件架构都是为兵工企业定制,整个过程就是帮它提升自研能力的过程,最终的结果并不好,产品力一般。”
纵目与兵工企业合作的第三个项目是J3的泊车方案。
即便前两代产品都是纵目出力,但这个时候兵工企业仍然在走公开招标引入多家供应商,纵目、智华科技、地平线等多方角色都进入了开发队伍。
2024年3月左右,纵目负责的平台化项目已经做完。但是平台化下面有四个不同的架构,每个架构下又有不同的车型,每款车型由兵工企业再单独给定点。所以这也是为什么,2024年纵目曾预计会有50款左右的车型定点,但实际交付只有4、5款的原因。
2024年9月,纵目与兵工企业的合作项目最终交付量产。兵工企业提出以白盒的形式买下了纵目的J3泊车方案,给了另一家供应商继续做。一位参与该项目的员工孙浩然坦言,“纵目的位置非常尴尬,相当于我们把试卷答案都写好了,结果让一位中学生考上了研究生。”
(受制于篇幅与话题敏感度,关于两大车企的项目开发细节,读者可添加作者微信Gru1993交流)
2024年9月底,纵目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当时,纵目给兵工企业做的项目已经量产。备货阶段,突然发生了摄像头脱落事件。纵目被要求大面积排查仓库存货以及已上车的情况。这部分摄像头是由纵目卖给左右后视镜供应商,由供应商组装再售卖,纵目充当二供的角色。
为了排查风险,国庆节期间,纵目很多员工都至少加班三天。事情一直忙到10月底,在这之后,纵目的工资就已经发不出来了。
除了交付环节的长线拉扯,作为公司与客户沟通桥梁的项目经理环节,也是频繁变动。
纵目科技曾有一个摄像头的项目。当时的项目总监以减轻负担为由,将项目从一位经理手上移给另一位无项目的同事。但是过了短短一个月,又换了第三位项目经理。有纵目科技员工表示,“项目总监手下有12个项目经理,纵目科技暴雷前有9个,车企对频繁更换项目经理的行为印象很不好。”
员工补充道,服务头部央企的项目经理多数在上海,厦门有两三个人,重庆有两人,还有一个人常驻长春。让人费解的是,长春办公室的团队成员已被裁掉,但是仍然留了一个项目经理和司机。
“头部央企这个客户已经没了,我们的工程团队都不支持,留着项目经理有什么意义呢?”

04

失控的成本管理:如何花光20多个亿?

据招股书显示,纵目科技一共完成9轮融资,融资总金额超过22亿元。放眼行业,鲜有公司可以做到。2022年3月,纵目更是完成E轮10亿元融资。
但从数据来看,2021—2023年,纵目科技营收从2.25亿增至4.98亿,但2021年净亏损4.34亿元、2022年净亏损5.88亿元、2023年净亏损5.64亿元,每年亏损都大于营收,三年净亏损累计达15.86亿,毛利率直到2023年才勉强转正至3.5%。
如此大规模的融资轮次和金额,最后为什么资金链断裂?根源在纵目在多个旁支业务上耗费了大量真金白银,而董事会对于唐锐的决策缺乏约束力。
首先,纵目科技毅然踏上泊车后装领域之路。唐锐为此专门设立了一个后装事业部,由刘鑫出任总经理。泊车后装潜藏着不容忽视的违约风险,与车厂和供应商之间既定的质量协议存在相悖之处。初步估算,纵目累计亏损金额高达几千万,这让后续的战略布局蒙上一层阴影。
其次,纵目科技又盯上了智慧城市,并且从百度挖了一票人,成立智慧城市事业部,总经理曾在百度任职的黄洁担任。当时,这个项目遭到了其他高管反对。因为智慧城市是巨头的游戏,动辄10亿元起步,博世、高通放弃了这一业务,BAT硬着头皮也做不下去。最终,反对意见没有奏效。从2019年到2022年的三年,智慧城市业务亏损金额过亿。
据纵目前高管回忆,正是从智慧城市业务开始,薪资就逐渐失控。
第三块业务是无线充电。从2018年起,纵目开始布局。当时高通有一个无线充电专利,想让纵目入股。有人劝说唐锐不要参与。反对者给出的理由是:无线充电不是主流,市场需求不大,并且无线充电的技术难度大,既要对地面进行施工、需要国家电网引强电,又要对车辆本身进行改造,在底盘上增加配置。
但是,唐锐仍然不为所动,从高通挖人。据知情人士估算,无线充电业务每年的成本约为几千万,5年就超过2.5亿元。
在全力聚焦核心业务、持续拓展市场疆域的同时,纵目科技大胆布局,跨界踏入投资领域,先后投资大几千万给超星未来和济驭科技。
不过,在作出决策时,唐锐绕过了几位高管,甚至直言不讳地宣称: “你们无需提出反对意见,此事也没必要让你们知晓。”
最后,聚焦到无人小车项目,这是纵目科技寄予厚望的关键布局之一。正如前文提及,早在2022年上半年,公司就已紧锣密鼓地开启该项目的筹备规划,下半年便风风火火地将其启动。纵目投入了将近300人的人力,成员涵盖算法专家、硬件工程师、测试专员等。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颇为骨感。单从人力成本这一关键维度去考量,仅仅在2022年至2024年这短短三年间,投入的研发资金数额超过了5亿。
纵目前高管何新明表示,“ 融来的20多亿,有10亿都是打水漂,真正用在主业ADAS上的并不多。”
从另一个角度看,为了支撑如此分散的业务,纵目科技需要海量招人。2023公司规模最鼎盛之时,员工总数一度多达 1200 人。
何新明直言,“你听说过哪家创业公司的财务和行政有大几十人的?唐锐在产品、研发上的管理事无巨细,可一到成本管控就掉链子,殊不知成本失控才是悬在头顶的最大‘达摩克利斯之剑’。更要命的是,纵目科技内部高管薪资高得离谱。”
2022年纵目科技从安波福挖了一批人。销售负责人是Andy,Andy加入安波福之前曾在大陆集团分管底盘销售。据雷峰网了解,Andy在纵目的年薪远超百万,12月纵目科技资金吃紧后已加入Momenta担任销售VP。同一时间加入的联席CEO张爽和之前HRVP、采购总监的年薪均数百万元。
人力冗余且成本高昂、盲目扩张战线,这些是纵目在短时间内耗尽家财的重要原因。但从根源上来看,还是一个公司定位问题——做科技公司还是Tier1?
早期的纵目科技环视ADAS算法起家,是一个Tier2的角色。后来,纵目科技自研了智能驾驶相关的硬件传感器,先后自建了高清摄像头、智能驾驶控制单元、毫米波雷达和超声波传感器等产线,顺势定位成为了Tier1厂商。
Tier1是份苦差事,需要随时协调各级供应商的需求,与主机厂直接对接。放眼行业,能做好Tier1的厂商,无一不是博世、安波福这样的百亿级传统零部件巨头。
对于选择自研零部件的企业而言,意味着必须具备对采购及制造环节成本的超强把控能力,稍有不慎,成本就会失控。
纵目销售负责人乔梦龙曾希望推动纵目走轻资产路线,给纵目和万利达攒局,两家企业合资共建工厂,纵目科技借此摆脱直接管理摄像头等零部件生产的沉重负担。可最终诸多关键问题上存在分歧,导致这场合作未能修成正果。
2023年,纵目投入300人团队拓展自动驾驶充电机器人FlashBot业务。
2024年1月,纵目正式推出蚕丛机器人。
一开始,投资人给钱是希望纵目把ADAS业务做好,但这笔钱却投入了蚕丛机器人的开发上。唐锐为何要冒着与投资人闹僵甚至违约的风险,也要去做蚕丛机器人?
一位纵目的研发人员郑凯认为,“纵目不可避免走向倒闭,并不是因为蚕丛,蚕丛是果不是因,是失败后的自救尝试。接下兵工单子时,纵目的技术高层就已意识到交付不了。All in蚕丛机器人,是唐锐对纵目的技术能力低下的觉醒和失望。”
换言之, 在2023年的时候,唐锐就已经从心底认定ADAS业务已无翻盘机会。 蚕丛机器人没有成为唐锐的救命稻草,却成为压倒纵目科技的大山。
首先,蚕丛机器人的造价颇高,主要包括研发、机器人硬件、配套充电设备采购等成本,整体成本在30万左右/台。据雷峰网了解,纵目科技生产了500台左右的蚕丛机器人,按此估算整体投入超1.5亿元。也正因成本高昂,大部分客户选择了租赁而非买断的方式。
其次,蚕丛机器人的首要任务是避障。但车库存在很多动态场景,例如车辆停放不规范、临时出现的锥形桶。蚕丛还是依靠传统的规则而非纯视觉的开发模式,对这些corner case的积累不够,机器人难以应对只能趴窝。
在不少人的眼里,唐锐在蚕丛业务上所体现出的“破坏性”是比较明显的,会临时加需求,打乱已有的功能开发节奏。而有些需求,被员工们认为是伪需求。
例如,蚕丛机器人App(闪电宝GO)里有一个功能是“清水无感洗车”,但具体实现路径是实习生或者运营人员拿水桶去清洗,每次收费3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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