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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狐狸 | 诡异的幽蓝色面具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3-28 11:55

正文

图/易婧



清雨



有人曾经交付给她一盏面具,幽蓝近乎透明的狐狸面具。那年清雨十岁,随父亲在沙漠中行走,他们说父亲是被招进京城的。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去京城不可呢?她暗自叹了口气。


大漠中一片祥和的肃杀之气,她撩起帘子贪婪的看着轿子外面,爹爹说,到了京城,就没有这样的景了。所以她要再多看一眼,再看一眼。远处一阵黄沙飞腾,骄子外面的士兵一阵慌乱。他们遇到了马贼。


远远地,她看见一个马贼手起刀落,一个士兵的头应声而下,他的脖颈变成了一汪泉眼,殷红色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大漠的半壁天。“又一个人死了”,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女孩子家家的不应该偷看这种场面的”,她听见轿子外面有人说到。她嗅得到他袖口的血腥味,因为它离自己太近了,近乎贴着她晶莹的鼻尖。


“是他们先吵到我的”,她不服气。


“哦?是吗?”置于她眼前那沾满血渍的东西终于移开,她可以好好地呼吸了。“不过,在你杀我之前我有个要求”,她说:“我不要死的太丑,我也不想流血。你应该明白,我要那种杀人不见血的死法。”她的声音理直气壮的。她努力的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的僵硬。


“哦?”轿外的人饶有兴趣的弯下腰。她直愣愣的盯着他的眼睛看。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名作恐惧的东西。


“为什么?”他问:“反正都要死了还管那些东西做什么?”


“要的”,她一脸严肃的盯着他。“大娘生的那个姊姊就快嫁人了,好端端的被沸水浇了脸,半张脸上尽是水泡,大夫说恐怕是治不好了。那天晚上,姊姊就自缢死了,他们说她死的时候真丑呢,半张脸上全是水泡,还留着浓,舌头吊的老长……”她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女人真是啰嗦”,他不满的嘟哝。这时,他听到了撤退的号令。


“喏。这个给你”,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幽蓝近乎透明的东西塞到她的手上。


“那你不杀我了?”她看到外面大片的士兵躺在灼人的黄沙上。


“我满足不了你的要求嘛”,他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不过你要想变得不那么丑就得靠它了”他指了指她手中的东西说:“月圆夜时记得戴上”。说完策马而去。


爹在京城给她定了一门亲,说是为了给那家的老爷丁员外冲喜。偏不巧,他们刚到京城,丁员外就死了。照常例,她的夫君得守孝三年。“反正我也早料到那家老爷是熬不过去的,不过还好,你嫁过去时刚好十六”娘说。


三年守孝期未满,那家的老妇人就跟着去了,又是三年。家门外有算命的经过,说是她命硬,还未过门就克死了公婆,要是嫁过去后肯定是克夫克子。那人被管家打了出去,可谣言就在府中散开了。


她才不要管那些克夫克子的谣言呢,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十五,月圆夜,他一袭长衫,远远地站在屋顶。每次师父都是站在那个位置,教在屋内的清雨舞剑。有次,她调皮,追了出去,可早已没了师父的身影。接下来的六个月圆之夜,他没有出现。她知道那是对她的惩罚。


师父说,等到她能追的上他的时候,他就带她回家。


她曾在娘怀里撒娇说“清雨不要嫁人,嫁人一点都不好玩。”娘抚着她的发,爱怜的的说:“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这是命中注定的。”她听得出,娘的语气里有点责备的意思。


该来的还是会来,任由悠悠岁月也抵挡不住。她终究要在十六岁那年出嫁,就在整个府中的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时她开始惶恐不安起来。只剩下一个月圆夜了,她的机会只有那么一次了。好在他来了,月色如洗,他在屋顶遗世独立。她戴上了面具,追了出去,步步紧逼。一步一步的,他终于退到竹林中,未亮出一招一式。


她是在那一天弄丢了她的师父。


她的脸颊冰凉一片,必是那面具的作用,她将手紧贴在脸颊的面具上来抵御手心的那阵灼痛感。


她走在月色照耀的屋顶上无限落寞。“命中注定”,她突然想看看那个个注定的人长什么样。她揭开脚下的瓦片,月光直直的泻下去,照在少年苍白无力的双腿上。她有些胆怯了,甚至有些羞涩,她知道成亲之前她是不允许见自己的夫君的。“不管了,反正自己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她咬咬牙,从窗户跳进了屋内。


他和众人口中的传说相差甚远,那个孱弱的男孩正靠在椅子上疑惑地看着她。“为何我看不清你的脸?”他问,他的声音同他那尚未发育好的腿一样,娇滴滴的,不像是男孩子。


“可能是月色不够亮吧”她说。


“你骗人,你和他们一样都在骗我。我就要死了对不对?”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刺破人的耳膜。


她匆匆的从窗内跳出,隐匿在夜色中。那个男孩尖锐的叫声在她的头脑中久久的不愿离去。



无名



“不夜城”,他喜欢这个名字。进了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虚妄。城里的百姓走得差不多了,只上下年老病弱的还留在这里苟延残喘。他最终选择了城外的一间草庐住下,据说以前是个大夫的住所,只是霍乱太凶,那位济世救人的大夫最终没能已好自己就匆匆撒手而去。好在他喜欢里面的草药味。


他们都在相互传说着,说是江湖中有个杀手,绰号“千面狐狸”。他杀人不见血,只要你愿意,死去时脸上的表情可以自己挑选,就跟挑选面具一样简单。还有人说“千面狐狸”出现时你总是防不胜防,因为他会变成你最爱的人的样子。据说有好多人都会出高价钱雇佣他来杀了自己,又什么能够比得上死在最爱的人的手里更幸福的事情呢。在这乱世中,幸福是件多么奢侈的东西。


他的面具冰凉如水,幽蓝近乎透明的色泽。他在寻找一个名叫青狼的人,那是他的师傅。别问他问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江湖路漫漫,总要找一件事情来当做目的才行。甚至有时候,他会不可一世的低叹“没有敌人没有对手的日子简直是寂寞透顶”。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次他要杀的人是青冥。


他听过这个名字。只不过年代太久远了,有些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是他曾经雇过自己去杀他的仇家吧。他的记忆里已经明显的衰退,因为他扮演了太多别人的角色,脑子里充满了他人的爱恨情仇,这让他失去了自己的记忆。不过好在,他还记得他要寻找他的师父青狼。至于为何,这还像是个一开始就没有答案的问题。


湖水幽蓝彻骨,他的面庞倒映在水面中一片模糊。他看不清自己的脸。他许是没有心的人,否则他为何会看不清自己的倒影呢。一连两个月,他都失败而归,没有任何线索。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千面狐狸变不了的人。


苍茫的大漠中,他不满的皱了皱眉眉头。他好不容易打听到那个名叫青冥的人是大漠中马贼的头领,他孤身一人信心满满的跟了过来,在沙漠中行走了七天之后,他终于弹尽粮绝,水壶里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水。他明白,那三分之一的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喝的,至少是在看到那个名叫青冥的人有没有心之前。更重要的是,没有了水,他将一文不值。


他感觉自己快要走到天边了,和那滚滚落日融合在一起了。他倒在了地上,眼里黄沙漫天,死亡的声音同滚滚而来的千万马蹄声般汹涌。


“他醒了”,他听到一个声音说。世界开始变得清晰明辨,先是马粪的气息,夜的清冷也长驱直入到鼻腔中来,风的呼叫声,马的嘶叫声,以及他附近火的灼热感。


他被绳子缚着,半跪在地上。一袭红衣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的右臂空荡荡的。男子的眼睛里充满了嘲讽,他说:“你们这些汉人还真是贪得无厌,都快要渴死了还舍不得喝壶里的最后一点水。”


“你没了水,在这沙漠中就会丧失掉你最后的那点尊严”,他抬头,不卑不亢的说。他看见那一袭红袍的男子挑了挑眉毛,顿了那么一下子说:“那最起码倒下的样子要好看些,不要将整张脸埋到沙子里,像只呆里呆气的鸵鸟。”


那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他的面容俊朗,只是脸上的童稚还未完全褪去,所以当两样完全不相符的东西准确无误的拼凑在一起同时出现在同一张脸上时,那脸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来报仇的”他说:“我在寻找一个名叫青冥的人”。火光映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满堂寂静,静的连外面狼的呼吸声都听得到。有人冲了上来,大声叫嚷着要将他剁了喂狼,他竟敢恩将仇报。


他看到坐在上面的红衣男子满脸戏谑的盯着自己看,说:“我就是青冥,我们见过吗?”他脚下的沙四散开来,他气愤的看着眼前一脸玩味的男子。就在刚刚,他打掉了他暗自刺向他的箭——他用沙凝结在一起的箭。


青冥没有杀他,反倒让他成了自己的随从。在青冥身边他试过很多次,用沙子,用酒,用风变成一把利剑杀死他,可每次都被青冥不费吹灰之力的挡了回来。他不明白青冥为何不杀自己,毕竟他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他见过青冥的剑法。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甚至有一次,他看见青冥拖着长剑,骑马而过,三秒钟后,他身后的那匹马连同它的主人整整齐齐的变成了两半躺在黄沙中,就像是被人用手指搓开的花生米。


他不得不承认,青冥拿起长剑的时候是很迷人的,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这也是部落中人们愿意臣服于他的原因吧。很快的,他打消了脑子里的想法。两个月了,从他找到青冥至今已经整整两个月了,不,准确的说从青冥救回他已经有两个月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没杀掉青冥,作为杀手,两个月没有杀死你要杀的人,这就是他的耻辱。仅次于自己没用完美的杀法将他杀死。


现在,他同时遭受着这两种耻辱。


直到有一天,青冥喝的大醉,他醉眼朦胧的告诉他,其实要杀他很容易的,但是得帮他杀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清雨。


那天晚上,他走了,他骑着青冥的马离开了大漠。

 


清雨



清雨终究是没有出嫁。因为她死了。至少在那些人看来是的。


她从窗口匆匆逃出后,没有回家,准确的说是她没有家了。一片火光吞噬了整个府邸,没有人救火,没有人逃走,甚至,连哀嚎声都听不到。那片火光在暗夜中静谧的燃烧,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家吞噬。城里的百姓都安静的躲在屋子里,任由那团火映红自家的窗户。


清晨就在整座城的屏气凝神中度过了,没有人外出,京城死一般的宁静。正午十分,火光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听到了锣鼓声,一个尖锐的男声划破了死气沉沉的天空:“方大人家着火了,救火啊!”这才有三三两两的人提着水慢悠悠的走出门去,将水象征性的洒在那灼热的灰烬中,偶尔的,碰到气息尚存的火焰,一脚踩过去,也就熄了。


清雨是直愣愣的从屋顶滚落下去的,院中正在洗衣的妇人惊得扔掉了手中的衣物。她喃喃的说:“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让你逃出去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吗,他们还是要来抓壮丁的。你不走,早晚都要死的。”三天之后,那个收留她的妇人疯了。因为她的儿子不肯唤他的父亲一口爹爹,还总是将自己的父亲当做是那只走丢了名叫阿毛的小狗。而有时候,妇人看到的,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在屋内玩耍,可就是那一阵恍惚之间,屋内不见了她的丈夫,只剩下两个一模一样的儿子。


清雨杀的第一个人是闯进屋内的官吏,他是奉朝廷之命来寻找逃犯的。在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杀了他,用妇人盛在盆中用来洗衣物的水。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悲痛凝结在一起的时候会变成杀人不见血的剑。这一招,在屋顶舞剑的人从未教过她。


“娘”,那妇人的儿子唤她。“我害怕”。


围墙的外面,密密麻麻的围了一群士兵,箭头在太阳下闪着寒光。她抱着那男孩,穿过层层箭林。慌乱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就是她,她就是刺杀王上的那只狐狸。”


“娘,你要刺杀王上吗?”她怀中的男孩问。


“没有。”她说:“我为什么要去刺杀他,一个未曾谋面的人。”


“因为他们要抓走爹爹,他们要爹上战场,娘不肯,就叫爹逃走了。因为娘见不到爹,所以娘恨王上。”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那男孩的问题对她来说太难了,她无法回答。她放下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你不相信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眼睛里出现了一丝犹豫。


没有人相信她。


就像没有人相信她还活着,没有人相信方府的那场大火不是一场意外,没有人相信她根本就是无辜的。


算了,既然你们愿意相信就相信吧。她忽然发现要去改变别人的想法,亦或者是他们一直相信着的东西是件多么荒谬的事情。既然你们都说我是刺杀王上的那个人,我无法让你们相信我不是,那就算了,我还是去刺杀王上吧,这样,双方都不算错。


风霜雨雪,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很轻松的将它们变成一把利剑,直入人的心房。她的剑足够细小,只要那么一瞬间它就会准确无误的刺进那正在跳动的心脏,让它停止工作。人在死前,眼前会将整个人生的喜怒哀乐都再经历一遍,但她相信她的剑法足够快,在你还未将那些美好回忆完痛苦与灾难还未降临时,你的心脏已经停止了。那些死在她剑下的人足以证明这一点,因为他们的脸上,都是挂着笑意离开的。这么看来,她真的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杀手。只是有一点,忘了说,最重要的一点,每把剑在刺入心脏时,要带上一颗很小的沙砾,最好是白色的,用来堵住心脏的那个缺口,防止血脉喷张血液从口中或是其他地方流出。


她的剑法足够娴熟,能够轻易的击落一只飞鸟,不留痕迹。她在屋顶上等待着,她平躺在琉璃做成的屋顶上,身下一片喧嚣的肃穆。每个人,都竭尽全力的将笑容堆砌在脸上,再往下点,透过他们的胸膛,你可以看见那种深不见底的黑暗的的恐惧。王上终于要就寝了,所有的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总算又熬过了一天。不过还总是要留几个倒霉蛋来守夜的,至于他们是否能活到明天,谁知道呢。


她无声无息的绕过那个全身颤抖不止的宫人身后,王上就躺在帷帐内,呼吸均匀。她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王上的眼睛,是睁着的。他盯着她的眼睛,委屈的说:“青冥,你为什么不随我一起回家。”

 


青狼



他在寻找一个名叫清雨的人,他要杀了他是因为为了杀掉另外一个人。他只是恪尽职守的尽了一个杀手该有的责任。


江湖上有传言说,那个名叫清雨的人已经死了。不只是江湖,官府也是这么说的。在她出阁的前一天夜里她家着火了,她和她的家人全都葬身于火海中。又有江湖人说,那场大火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是场意外。他们说那天晚上,这座城的人都看见了那篇烧的火红的天空,没有人出来救火,也没有人的哀嚎声。因为很简单,整个府上的人在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据说是王的密令,整座府上的人都死于乱箭之下,也就是说,在他们被火吞噬的时候,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一个窟窿。


他有些明白为何那个名叫青冥的人要他去杀那个名叫清雨的人——倘若她还活着的话,定是生不如死。


在找到那个名叫清雨的人之前,他找到了师父青狼。


他走进那穿着水青色的长衫坐在屋顶上喝酒的人身边,眉头低顺,说:“师父。”青狼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他的脸色泛着月光的冷酷。终于,青狼开口了。他说:“你不是青冥。曾经每个月圆之夜,我都在这里教屋内的人舞剑,幼时他说过,只要他学会了舞剑他就随我回家。我在屋顶上,等待着他一日日的进步,我知道他每向前走一步,就会离我更近一步。可就在我准备带她回家的那个月圆之夜,他却在屋顶将我打败,也断了自己的右臂……”


“那……我是谁?”长久以来,他只顾着去追杀别人,去拥有他们短暂的记忆。他们叫他“千面狐狸”,只因在他要杀的人眼中,他的脸会幻化成为不同的人。可是现在,他有些迷茫了,在这之前,在他和他们一样有着过去的记忆的时候,他是谁。他第一次,对自我存在有了疑惑。


“你不是青冥”,青狼呆坐在屋脊上,他的背微微的弯曲着,呈现出妙曼的弧度。他重复着:“你不是青冥,你不是青冥……”之后,便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整座城都随着他安静下来。只听得到月光洒落的声音。


“你不是青冥,为何会有他的面具。他怎么舍得,将如此宝贵的东西送人?这是他的计谋,他让我产生了你是他的错觉。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跟我回家……”青狼的泪,重重的砸落下来,落在朱红色的屋脊上。


“在我发觉你不是青冥之后,我杀了整座府里的人,独独漏过了你。我以为这样,他最起码,回来见我一面。哪怕是为了你。”


他的剑,架在师父的脖颈上。这把月光凝结成的剑光洁无比,只需要一闭眼,师父的头就会从他光滑的脖颈上滑落,同孩童脚下的蹴鞠般调皮的滚落在屋下那堆早已死去的灰烬中。


他甚至都想着打破自己不见血光的原则,他现在只想着将他的脖颈变成一汪泉眼,让里面殷红色的泉水喷涌而出,染红整个京城。


可是他没有。他的剑滑向青狼的胸膛,最终指向他的面颊,剑锋一挑。那幽蓝的近乎透明的“”面具掉落在屋顶,变成一片片冰凉如水的碎片。


面具下隐藏着的面庞暴露在月光下透着凄冷的光泽,只是那张面庞依旧是师父自己的。记忆纷至沓来,记忆中的师父说:“你追上我我就带你回家。”帷帐内,她听见他委屈的说:“青冥,你为何不随我一起回家。”

 

大漠一如既往的狂野,可青狼就在这个时候觉得它温柔似水。大漠的另一头,奔跑着少年时期的他,他的身后是一脸童真的青冥。他们在大漠中烧杀掠夺,只是为了活下去。只是每次冲锋,他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他不舍得和他相依为命的青冥手上沾满血腥。他宁肯自己做那个满手血腥的魔鬼,他宁愿所有的诅咒都冲着他一个人来。最终,他还是会把他的所有献给他永远的王上——青冥。只有对他,他才会有无限的温柔。他爱他胜过世上的一切。


可是,就在他杀出大漠称王的那日,青冥骑着马固守在沙漠,他拒绝和他去回去那个所谓的“家”。他的剑指向青冥身后的那群同伴,曾经他的战友。他说:“要么你随我回家,要么我让他们一个都回不了家”,为了他,他不在乎与天下人为敌。


最终,青冥点了头,他说:“要我随你回去也可以,只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先学会舞剑才是。”他想说,青冥你不需要,你不需要学会那么残忍的东西,我会倾尽我的所有来保护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可是他没有,因为他看到了青冥紧紧地咬着下唇。于是他说:“好。”


他不知,他给了青冥的护身面具他早已交付他人。在她偷看外面的厮杀后,一脸天真的说:“我不要死的太丑,我也不要流血”时,青冥将面具给了她,他成了愿意倾尽所有保护她的人。

 


青冥



她将缚住手脚的青狼推搡至青冥的脚下,说:“是不是只要我杀了那个叫清雨的人我就可以杀了你,青冥。我们说好的。”


沙尘暴快要来了吧,帐篷外狂风四起,那来自大漠的怒吼一下下的撕扯着昏暗的天空。她凝结起一阵风来,帐篷的四壁都在颤抖,在这内外夹击的狂风中,它不知如何是好。


“不”,青狼挡在了青冥的前面。她根本缚不住他的,他只是借着她赶来看青冥的最后一眼。


帐篷就在这个时候摇摇欲坠的飞了起来,外面的狂风最终卷起了它。她感觉到一阵狂风从她的体内呼啸而过,连同她轻飘飘票的灵魂一起卷了起来。她看着那个每逢月圆之夜在屋顶教她舞剑的人,那个说要带她走回家的人,他半跪着,将那个曾交予她面具的少年护在身下。那阵风在她体内刮得厉害,只是有一点,她忘了,她忘记给自己的心房的伤口上堵上东西了,鲜血从她的口腔内喷涌而出,变成了天边的夕阳。


她可真轻啊,落叶般的掉到他的臂弯。她的怀中是幼时在大漠他送给她的面具。新婚前的一个月圆之夜,他在屋顶打败了青狼,那个在大漠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他不能让她和青狼走,那是他命中注定的妻。是他随她进京以丁家少爷的名义等了她三年,只是为了烟火人间。他在屋顶断了自己的右臂,告诉当今的王上,他的兄长青狼“我不会随你走的”。


他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他以为只要等到新婚就可以和她长相厮守。可是他没想到,她想要的,是和青狼回家。


沙尘暴终于过去了,黄沙掩埋了受惊而死的马匹,掩埋了帐篷,掩埋了血迹。


江湖上传言:“千面狐狸”已被王上捉拿归案,处了死刑。只是可惜,有那么多一心求死的人不能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上了。他们扼腕叹息先前死在千面狐狸手下的人多么幸运,毕竟在这乱世之中他们还能得到幸福这个奢侈的东西。只是他们不知,幸福在任何时代都是奢侈的。


其实也不尽然,因为有人说在不夜城的城郊处看到了他去世多年的妻。于是他们满面欣喜的说:千面狐狸又回来了。


仿佛一切的圆满,都有了希望。


只是有一个人除外,他知道无论赏金多少他也不会雇得到千面狐狸。尽管他多么渴望死在他的剑下。他杀他时不需要戴着那盏幽蓝的近乎透明的面具。






图片作者:易婧

图片来源:http://www.poocg.com/works/view/766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