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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清秋
这是成长树一位妈妈的亲身经历，文章有点长，但相信看完之后你会和树妈一样，非常同情朵拉的遭遇，同时也会庆幸朵拉能以自己顽强的生命力，战胜了命运的不公，最终收获美好的生活。
现实中，也许还有千千万万个弱小的“朵拉”，埋没在不被关注的角落，一生都无法逃离父母框定的轨道，愿每个父母都能尽自己做大的努力，好好地对待自己的孩子，让孩子拥有幸福人生。
01
算起来，朵拉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妈妈了。
七岁那年，妈妈让继父把朵拉送还给爸爸的家里。
早上一出门，继父就飞快地骑着自行车，载着朵拉同与妈妈家相反的方向急速前行着。
继父没有问过朵拉爸爸的家在哪儿，事实上，当时年仅七岁的朵拉也说不清楚爸爸的家具体怎么走，因为这是记事儿以来，这是自从三岁父母离婚开始，朵拉第二次到妈妈的家里做客。
爸爸想送朵拉上学读书，希望朵拉妈妈也可以承担一部分学费，所以便把朵拉送到了妈妈的家里讨要生活费。第一次，看到妈妈和一个小女孩儿在家时，或许是太长时间的别离和言语无法表达出来的陌生感，让朵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妈妈转达爸爸的想法，她怕一说出口，妈妈就不再喜欢自己了。
几天后，外出务工的继父就要回家了，妈妈害怕继父看到朵拉的存在，便托人把朵拉送回到爸爸的家里，面对爸爸的询问，朵拉沉默地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妈妈索要学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爸爸交代，没有听从爸爸的吩咐，朵拉小小的心里装满了歉疚和不安，就这样，第二天早晨，爸爸又把朵拉重新送回到妈妈家的门口，看到朵拉推门走进了院子里，爸爸就放心的离开了。
然而，或许朵拉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次竟然是此后漫长的一生里，自己与妈妈最后的一次相见。
当朵拉的妈妈再次看到朵拉的出现时，眼睛里瞬间便涌满了惊恐和慌张，她并没有如上一次那样赏给朵拉一个大大的拥抱，而是一边怒恨地叫嚷着让她滚蛋，一边狠狠地扯拽着朵拉的脖领往外拖，瘦小的朵拉被妈妈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坏了，尖叫着来不及躲闪，拼尽全力地想要躲避妈妈强而有力的撕扯，最后还是被妈妈从地上硬生生地拖拽着丢出了大门口。
“砰”地一声，大门紧紧地关上了。
朵拉呆呆地站在那，满脸的疑惑和懵懂，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妈妈如此生气，忽然，朵拉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拼命地朝着爸爸离去的方向跑着，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到爸爸的身影，深深地恐惧感就像一个面目可憎的魔鬼占据着朵拉小小的内心，她没有力量逃离和抵抗，只能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浑身颤抖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委屈地大声哭泣着。
朵拉以为过一会妈妈消气了，或许就会出来接她回家了，然而直到晚上，妈妈也没有出现过。
天黑了，一些好心的路人怕一个孩子在外面又冷又饿不安全，就把朵拉送到了附近的公安局。
后来，迫于警方强制性的要求，妈妈不情愿地把朵拉接回了家，就这样，朵拉含着眼泪怯怯儿地回到了妈妈的家里。
那天晚上，妈妈一直在哭，朵拉躲在一旁极度不安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她深深地埋着头，既失落又悲伤，既无助又痛心。她想把自己藏起来，却不知道该藏在哪里；她想迫切地离开去找爸爸，又不知道爸爸的家在哪！
朵拉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着。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大人们就迫不及待地准备把朵拉送还回给爸爸。比起肚子挨饿的滋味儿，朵拉更想迫不及待地快点离开妈妈，当时年仅七岁的朵拉，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到来是不受欢迎的，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多余，她也知道了自己的出现给妈妈带来了麻烦，她更明白了同自己相比，妈妈更爱和现任丈夫所生的女儿。
当继父骑着自行车说要送朵拉回家时，朵拉的妈妈看都没有再看过她一眼。
至此一别，朵拉与妈妈竟然二十多年再也没有相见过。
02
继父骑着自行车说要送朵拉回爸爸家时，朵拉以为大人们真的是要送自己回家的。
她小心翼翼地安静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想起这些想也想不明白却又无力应对的事情，整个世界里都充满了灰色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继父调转方向，把朵拉带到一个陌生的小路上，四下无人时，他命令朵拉下车，朵拉双脚刚落地，继父蹬着自行车就想离开，一瞬间朵拉突然明白了，原来继父并不是想把自己送回到爸爸的家里，而是想把自己遗弃在陌生的马路上。朵拉一边害怕地大声哭嚷着:“求你别把我丢下，我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样我就再也找不到爸爸了！”，一边紧紧地拽着继父的衣服不肯放手，因为当时的朵拉知道，她紧紧拽着的不是衣服，而是唯一能够找到爸爸家的路。
“啪”的一声，继父的手掌落在了朵拉的脸上，从左脸到右脸……
朵拉顾不得满脸的疼痛，顾不得心里倾盆大雨一般侵袭而来的恐惧感和慌乱感，更顾不得作为孩子一点点的尊严，她一边愤怒地叫嚷着，一边死死的拽着继父的衣服不肯放手。
所幸的是，就在朵拉极尽绝望时，恰巧有两个陌生人路过，他们看到一个中年人男人正在扇打一个瘦小的小女孩儿，从女孩哭嚷的叫声中似乎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们愤怒地指责朵拉的继父：“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凶残的对待一个孩子？如果不想把孩子送回家，至少可以送到警察局也不能丢在马路上就不管啊！”
或许，是碍于路人的指责。就这样，继父不情愿地把朵拉送到了街道旁临近的一个公安局。
当时，值班的警察叔叔正在接电话，继父随口说一句：“这是路边捡来的孩子，我去趟厕所！”
朵拉知道，继父是要丢掉自己逃跑的，但是她并没有阻拦，也没有揭穿，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这一刻，朵拉的心里是轻松的。
与其把自己强留在不爱自己的人身旁，不如一个人，哪怕是孤独也好，哪怕是挨饿也好，哪怕是惨死街头也好，也好过时时刻刻忍耐被人嫌弃，不被人所爱的滋味儿！
当警察叔叔放下电话时，朵拉的继父早已不知了去向。
03
那一天，朵拉一直安静地坐在警察局里，没有哭，也没有闹，没有欢喜，也没有言语，她的两只眼睛直直的望向窗外，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悲伤。
警察叔叔询问朵拉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那个男人是在哪里捡到她的？
爸爸的家在哪儿？
妈妈的家在哪儿？
记得自己还有哪些亲人吗？……
朵拉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继而忍不住地哽咽着，哭泣着，噼里啪啦滚滚而落的泪水，如同漂泊大雨般侵袭着朵拉稚嫩而又布满悲伤的脸，然而，比这更让人绝望的是，面对警察叔叔提出的问题，朵拉无措地频频地摇着头，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当天值班的警察叔叔对朵拉这个突然而至的孩子，没有一点办法，他们希望朵拉想出一些关于爸爸妈妈的信息，这样他们才能够帮助朵拉找到家人。
朵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拼命地想。
自从三岁父母离婚以后，朵拉再也没有和妈妈亲近的相处过，之后被亲戚领养了三年，再然后重新和爸爸一起生活。
所以，爸爸妈妈的信息和住址，在朵拉的脑海中几乎都是空白而又模糊的。
坐在公安局的椅子上，朵拉努力地想了好久好久，深深地恐惧感就像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时时刻刻的围绕着她，她以为自己完了，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再也没有家了，自己就要成为一个孤儿了。
“如果找不到爸爸，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办？”这样的念头一个又一个的缠缚在朵拉小小的世界里，让人恐慌而又无助，让人悲伤而又疲惫。
直到警察叔叔快要下班时，突然好久之前背过的一串数字，从朵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好像是姑姑家里的电话号码，但是并不确定是不是正确。
就这样，警察叔叔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嘟嘟嘟……嘟嘟嘟……电话的那一头始终都没有人接听。朵拉紧张地紧紧地握着小手，心也一次又一次猛烈地跳动着，仿佛她一张嘴，心脏就要蹦出来了一样的剧烈，她知道，这串不知是对是错的电话号码，将是自己能够找到爸爸的唯一的希望。
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电话终于有人接通了：“喂，这里是XX警察局，你认识一个叫朵拉的小女孩儿吗？”
“喂，认识啊，她是我侄女，她怎么会在警察局？是她一个人吗？她爸爸呢？……”
04
从那以后，爸爸再也没有让朵拉向妈妈讨要过任何费用。
也是从那天开始，此后漫长的人生里，朵拉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妈妈；也是从那天以后，朵拉再也没有幻想过有妈妈的幸福和快乐……
朵拉害怕爸爸也会像妈妈一样，把自己当成生活里的拖累和负担，于是她主动学习洗衣服、扫地、做饭、打扫房间、帮爸爸赚钱……
为了凑足学费让朵拉上学，爸爸每天凌晨一点就穿上衣服，骑着倒骑驴去蔬菜批发市场批发青菜，然后再拉到早市去卖菜，一整天下来，常常可以赚到好多钱。
爸爸心疼朵拉，便在在菜车上给朵拉搭了一个小窝，每天凌晨一两点，朵拉就蜷缩在小窝里，安心地睡去。
有一次，当爸爸正准备过马路时，一辆违规的三轮车从爸爸的菜车旁极速地呼啸而过，不知怎么的，突然爸爸连人带车都翻滚在了地上。
而朵拉，就睡在那个车里。
05
这不是朵拉第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了。
六岁那年，朵拉被领养自己的亲人，重新送回到爸爸的家里。当时爸爸和瘫痪在床的爷爷一起生活。
然而，巨大的不幸，常常潜伏在看似平常的日子里。
那年的冬天，朵拉拿着图画书坐在火炉旁一边取暖一边聚精会神的看书，忽然，久卧病床的爷爷惶恐地叫喊着朵拉的名字：“朵拉，朵拉快过来，朵拉快过来！”
朵拉惊慌地抬起了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把书丢在了地上，就跑了过去。
爷爷拿着好久未穿过一次的平板鞋，狠狠地拍打着朵拉的后背。
原来，炉火烤着了朵拉的棉袄，眼看着火苗越拍越旺，眼看就要烧到朵拉的头发了，无计可施的爷爷急促地命令道：“朵拉，快跑出去，快跑出去找爸爸！”
朵拉害怕极了，来不及哭泣，也顾不得感受恐惧，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门朝外跑去：“爸爸，爸爸快救救我啊，我要死了，快救救我啊……”
06
这是朵拉出生以来，倒数第二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了。
第一次，朵拉差一点就死掉了。
被领养人刚送还给爸爸的那年春天，万物复苏。
有一天，朵拉突发奇想，想到离家不远的池塘边去看小鱼。
她偷偷地瞒着爷爷，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池塘边，小心翼翼地从岸边向池塘里伸着脖子好奇地瞧着，她想知道鱼儿们是怎么游泳的，她想知道鱼儿们是什么颜色的。
突然，一个凛冽，朵拉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朵拉就掉进了池塘里。
冰冷的池水没过了朵拉的身体，浸透了朵拉的衣服，朵拉拼命地在池水里挣扎着，拼命地扑腾着，刚想要大声呼救，大口大口地冷水就呛在了鼻子和嘴巴里……
就在朵拉几乎要放弃挣扎时，突然胡乱地抓住了岸边倾斜着倒挂进池塘里的树枝，她狂喜着拼命地拽着树枝爬上了岸，就这样，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朵拉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07
朵拉的妈妈离婚之后，为了能嫁得更好一些，隐瞒了自己上一任婚姻里有孩子的事实。
当现任丈夫意外地知道了朵拉的存在，朵拉的妈妈为了维护自己的家庭，承诺以牺牲和朵拉的母女之情来对其表示忠心，就这样，朵拉漫长的成长过程里，有关于妈妈的一切印记，都很模糊和潦草。
2010年，长大后的朵拉，千方百计的找到妈妈家的电话号码时，很遗憾，朵拉妈妈怕继父知道后会怨怒自己，以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就别再见了为托词，拒绝与朵拉相见。
2016年的11月，当朵拉再次尝试着找到妈妈家里的电话号码，想要用智慧和慈悲，尽力弥补和救赎自己和妈妈过往人生里的遗憾和缺漏时，朵拉的继父和同母异父的妹妹，都以不想让她的妈妈一辈子生活在内疚和自责中为由，再次挂断并拉黑了朵拉的电话号码。
“既然你已经没妈妈了，那就继续这样的人生又有何不可呢……”
08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曾经的朵拉已经长大，收获了幸福，收获了美好，疗愈了自己，实现了梦想，但是这人世间，又有多少个“朵拉”在暗处无人所知时，便已悄悄地死去了？
又有多少个“朵拉”，只此一生都没有逃离出父母所为自己选择的人生里，终生都不得幸福？
如果，您看见了这个真实的故事，如果您看见了“朵拉”的妈妈，请替现实生活中的朵拉们说一声：“妈妈，无论日子有多么艰难，都请不要丢下我好吗？没有你的陪伴，我不知道该如何度过那漫长而又无尽的黑夜……”
如果，您不曾见过“朵拉”的妈妈，请您好好的珍爱您的孩子，因为，这人世间，有千万种离别，也有千万种悲喜，如若能少一个不被人所爱的孩子，如若能少一个人体验悲苦无依的童年，于朵拉而言，便也是生命的另一种成全。
*作者简介：清秋，安静自在的女子，著有长篇身心灵小说《初来世间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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