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影展Day4 | 站在生命的孤岛，看人群川流不息

这是鹿特丹电影节在first上放映的喜剧片，算是今天最大的惊喜了。上座人数寥寥，又因为这一场中文字幕放不出来，中途退场了九成观众，等影片结束时，还剩我和三五个观众。然而我却看得好几次开心得放声大笑。

这部片子更准确的命名是《呆萌患者的奇思妙想录》，导演有种才华横溢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太独特太疯狂了，令人耳目一新。影片分为五个段落，每个段落有一个主人公。

第一个段落主角是一个白圆点。是的，你没看错，是一个白圆点。它会模模糊糊地说话，一说话就闪一闪。这个圆点最讨厌家庭聚会上的火腿和牛奶。然而为了不让Ben叔叔心灵受伤，它只好吃了一份又一份的火腿，喝了一杯又一杯的牛奶。这种奇异的极简动画画风，是不是很呆萌？

从第一段落延续到第二个段落的，是人物说话的方式。我们都只能看到人物的嘴唇在动，然而对话是以字幕的形式出现在他们脑门上的。在第二个段落，导演尤其喜欢用俯拍的大全景，一座座房屋构成一个个规则的方块，真人扮演的主人公从一个方块进入另一个方块，旁边还有呆萌的字幕对话，像极了闯关游戏中的小人。这个段落里我们的主人公在摄影，然而每次拍到的照片都很失败。

第三个段落更滑稽了。中年的主人公倾诉他有社恐是因为童年阴影，于是就坐时光机回到童年，让童年的自己参与了一场英雄般的冒险。第四段，是主人公被外星生物劫持了以后，变成了一团肉球回到了父母身边。这些点子都很巨大，但实现起来的方式却是无厘头和形式主义，令人想起罗伊·安德森那种不动声色的幽默，大约这是北欧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

从第一段到第五段，抽象的主人公慢慢具像化。影片最后定格在一段吉他弹唱中，竟然瞬间呼应了片名，有种时光似水的珍贵感。豆瓣上有人说，这片子如何如何反应中产阶级的伪善／无聊，然而我却觉得它将生活说得无比可爱。尽管，它的结构是这样散漫，主题是这样不明确。可导演的视听语言那样灵活自如，风格那样独特，脑洞那样巨大。这就够了。

因为青春期的儿子和心爱的女孩子上床被诬告为“强奸幼女”，三十多岁的女主角被要挟赔偿女方家人一大笔钱。在高速公路收费站工作的女主角为了钱，与一名经常勾搭她的司机上了床，然而却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爱情中，而那名看似吊儿郎当的司机，却也悄悄地融入了她的生活。而这一切在一瞬间，就跟被拆掉的收费站一样，成为过眼云烟。

这是一部很动情的台湾片子。导演找了很不错的男女演员，而且惯于使用近景表现人物面部表情，于是整部电影全是情绪。虽然，男女主角的人物刻画都很深入人心，但这种情绪过于泛滥了，便成了drama，不免令屏幕前的观众略微尴尬。有时候我觉得，导演应该多学一学杨德昌的空镜和远景，在他的远景中，那种想象的冲击力反而远远大过演员强烈过头的表演。

当然，影片的床戏段落还是令人印象深刻（……）。当男主角把一个羽毛球塞进女主角的嘴里时，我觉得这是为数不多的不拍色情还那么浪漫的色情段落了。（相似的例子比如《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从床底偷窥见的米兰的腿，《爱情万岁》里李康生对着西瓜练习接吻……）

我平生对两类片子最为厌恶，一类是烂片（比如《悟空传》），还有一类就是装逼失败的片子（比如这部《杀瓜》）。今天的导演映后交流时说，自己看《悟空传》看得热血沸腾热泪盈眶，那么这两类刚好一拍即合。

《杀瓜》可以称为“愣头青”电影，因为它的主角是处于一个追问和伦理拷问的位置（相似的可见《秋菊打官司》《一个勺子》）。这样的电影，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觉得主角特别愚蠢（比如《夜色撩人》）。还好，《杀瓜》在这一点上守住了阵脚，剧作虽然波澜不惊但其实也勉勉强强能站得住脚，然而不能让人容忍恰恰是对白。

对白实在太无趣了。导演自称自己学习的是《无耻混蛋》，用纯对白的方式把情节推进下去。可《无耻混蛋》的对话那多有趣呀！导演像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对白没有方言特征，辨别不出这个故事发生的年代和地域，对比一下昨天的《小寡妇成仙记》，90%的成功就在于对白的生动风趣。

更致命的，是主题的游离。我非常努力地想把几个意象：裂嘴瓜／野生瓜／特立独行的猪／三纲五常，结合到一起，觉得这是一部讲述“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的片子，也就是说：个人伦常与国家治理之间的冲突。天哪，这个话题太大了，从马基雅维利到卢梭一竿子政治哲学家都没有说清楚这个问题。但也不是不可以尝试，关键在于，导演似乎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说啥，以至于将这个话题呈现得过于浅薄。

最最最不能容忍的是，男主角作为一个愣头青的农民，牙齿居然这！么！白！这！么！整！齐！导演也太心大了！我一看到男主角的牙齿，就想起徐皓峰上课时对我们的谆谆教诲：什么样的人能当上女主角？牙好的。牙不好的，就只能称为女配角。这是他的惯常幽默，其实他想强调的就是牙齿对于一个演员形象塑造的重要性。这么白这么整齐的牙，男主角更应该演一个知识分子，而不是农民。男主角的老婆也是，两只手白白的跟嫩藕似的，还有几个小漩涡，完全不像下地的农村妇女。下次把女演员的手刷黑一点，可以吗？

不然要我们这种上升处女座的观众，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