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关于避孕的漫长而迂回的简易历史

说到当今各种纪念日的起源，人们把 “世界避孕日” 定在9月26号的理由还挺荒诞的：为了纪念罗伯特·卡德罗·巴西亚（Roberto Caldeyro-Barcia）的生日。

就是这位罗伯特·卡德罗·巴西亚（Roberto Caldeyro-Barcia）的纪念邮票

这位乌拉圭医生是 “围产期学” 的先锋（围产期也就是妊娠28周至产后一个月这段时间），为降低胎儿死亡率、保障母婴健康作出了巨大贡献 —— 光凭这一点，把这位大叔的头像印在纪念邮票上可谓有理有面儿，可公交车电视上 “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啦～” 式的无痛人流小广告，可能都要比他在避孕这事儿上更沾点边。

以下是一篇关于避孕的简易历史 —— 比起四千多年来人类漫长而迂回的避孕征程，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纪念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瞎XX整时代

公元前四世纪，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就提出了可以用香柏油、含铅的软膏和乳香油来扼杀精子。这还算好的：公元前十五世纪的古埃及，人们把蜂蜜、石墨跟鳄鱼粪便的混合物塞进下身避孕 —— 即使那时的古埃及已经有了安全套的雏形 “鸡鸡套” ，但他们宁愿把套当作贵族男子身份跟财富的证明，同时忍受着性交过程中鳄鱼屎的恶臭。

公元一世纪，古罗马哲学家普林尼便发现了迄今为止最有效的避孕手段：克制性欲，就不会怀孕了 —— 很有道理，但显然没什么实用价值。

于是在公元两世纪，希腊医生索拉纳斯（Soranus）为当时的希腊男女提了不少 “不成熟的小建议” ：不要 “闯红灯” ，因为他认为这是姑娘最可能怀孕的时段；要想避孕，姑娘们应在性交时屏住呼吸（他并没提得憋多久），然后在完事儿的一刻快速躲闪，还得打个大喷嚏 —— 这样的 “反作用力” 就会阻止精子进入子宫；还有，事后姑娘得起来用力蹦七或九下（数字很重要）—— 这整一套下来，姑娘也差不多快断气了。

而在中世纪的欧洲，玄学也进入了避孕领域：人们认为鼬鼠的蛋蛋可以用来避孕 —— 做法是，把蛋蛋用绳子系起来，绑在姑娘大腿上就行。

狩猎鼬鼠蛋蛋！

古代中国也好不了多少：《甄嬛传》这部电视剧用一味麝香引起的互相厮杀，就已经足够腥风血雨了。虽然《山海经》中就有 “嶓冢之山……有草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食之使人无子” 这样神叨叨的记载，但这种草药肯定没有得到推广 —— 历史中，中国姑娘们的避孕打胎小秘方是水银、砒霜和马钱子碱。

从遮羞布到安全套

进入了十五世纪，哥伦布的水手们把梅毒从美洲带到了欧洲后的没多久，这种可怕的性病就征服了全世界。这样下去可不行：意大利解剖学家加布里瓦·法芦盖发明了一个预防／治疗梅毒的妙招：用被药液浸润的亚麻布做成小袋子，用丝带系紧在鸡鸡上。因为这个发明，不少学者把盖布列兰当作 “安全套之父” ——但想象一下亚麻布的材质吧，这小袋子离小伙们牛仔裤后兜里揣的小玩意儿差得可挺远：预防梅毒还差不多，避孕肯定够呛。

古着安全套

而真正意义上的 “避孕套” 则在十七世纪的英国出现：为了满足国王查理二世外出风流而又不留私生子的需求，御医约瑟夫·康德姆（Joseph Condom —— 对，这就是为什么在英语中，安全套叫 condom ）利用羊盲肠搞了个 “愉快的发明” ：把羊肠晒干、剪成适当的长度，再用油脂和麦麸让它变成柔软、半透明的状态——这种 beta 版避孕套便可达到0.038毫米的薄度。因为这项造福全人类的发明，英国从羊肠套制造业赚取了大量外汇，康德姆也被查理二世封为骑士勋爵。

到了1832年，一本名叫《医师哲理结晶：年轻佳偶的秘密同盟书》（Fruits of Philosophy : The Private Companion of Young Married Couple , by a Physician）的小册子秘密出版，虽然印量不多却马上引起了争议 ：小册子作者，美国医师查尔斯·纽顿（Charles knowlton）在书中除了提供了一份自己发明的避孕溶液配方（以盐、醋、亚硫酸锌或硫酸铝钾为主要成分）以外，还第一次表达了“要不要小孩、想不想当家长都是个人选择” “性跟繁殖完全可以分离” 的观念 —— 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

小册子出版不久，就惹了麻烦：查尔斯因“传播淫秽文学” 被处以三个月的刑期，加上罚款五十美金 —— 可这也无法抵挡小册子的秘密再版传播：四十年间，小册子被再版十余次，书中避孕溶液配方也和 “个人选择至上” 观念一起，在欧美悄悄蔓延。

查尔斯·固特异

工业革命是个好东西：《秘密同盟书》发行六年后的1839年，查尔斯·固特异（Charles Goodyear —— 对，这就是固特异轮胎品牌名的来历）发明了橡胶硫化技术，解决了橡胶材料一直存在的对温度过于敏感、性状不稳定这个棘手问题。就这样，还有什么能比这种廉价、安全、高弹性又极其稳定的材质更适合拿来做避孕工具的呢？伴随着工业化流水线生产，现代化的避孕套开始变得普及。

姑娘们想掌握对自己身体的处置权

20世纪初，“控制生育”（birth control）还只是两个不搭边词语的组合 —— 这个短语第一次出现还是在1914年6月，由美国人玛格丽特·桑格（Margaret Sanger），一位节育运动倡导者在她自己的女权杂志上使用。因为见证了自己的母亲由于第十八次怀孕导致的死亡，桑格几乎将其一生都放在了推动节育事业这事儿上：从创办杂志宣传节育观念、开设避孕诊所到走私避孕工具，无所不用其极 —— 可她的一切举动都被警察局冠上 “宣扬淫秽色情” 的罪名而早早夭折。1950年，72岁高龄的桑格决定最后一搏：她想找到能发明 “像阿斯匹林一样方便的神奇避孕药片” 的人，给他全力支持。

1952年，桑格在一次晚宴上认识了生物学家格雷戈里·平克斯（Gregory Pincus）。这位后来被人称为 “避孕药之父” 的男人向她表示，运用激素控制排卵应该十分可行。

人类历史上第一款口服避孕药 Enovid

从1952年1月平克西用实验证明黄体酮可抑制动物排卵，到1960年5月9日 FDA 正式批准第一款口服避孕药Enovid（异炔诺酮－块雌醇甲醚片）上市之间的八年，是一场漫长的斗争与周旋 —— 周旋的结果是，为了避开法律问题（那时美国有30个州立法禁止生育控制）与道德争议，Enovid 是作为“治疗月经紊乱” 的药物通过 FDA 批准的 —— 药品标签上还不得不贴上警示内容：该药物会防止排卵。于是在1960年的那个夏天，无数美利坚女郎为了拿到医生的处方，同时 “患上了” 月经紊乱症。

貌似粉饼的避孕药盒广告和使用说明

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种 “不为治疗任何疾病” 而诞生的药物，一直伴随口服避孕药配方更新迭代的是人们对其副作用的疑虑。1983年，关于口服避孕药与乳腺癌之间不利关系的学术论文引发了人们对 “神奇药片” 的第一次恐慌。而在1995年，第三代口服避孕药与静脉血栓之间不利关系和三例 “避孕药致人死亡” 事件则掀起了恐慌的高潮：由于使用口服避孕药人群比例的下降，在仅仅几个月时间内，人工流产的比率就上升了11%。

直至今日，抑郁情绪和并不常见的“血栓和心脏病发作”副作用仍然是一部分使用者心中的阴云 —— 新一代的口服避孕药正朝着降低雌激素含量（绝大多数副作用的源头）、发展多相性药物的方向迈进。

倒退与未来

“据说这是人类最邪恶最腹黑的结晶—全球首款会怀孕的套套” 2015年，互联网上一则过于下沉的“套牢怀孕套” 广告引起了人们的震惊与愤怒：广告中，商家得意洋洋地宣传 “如何运用先进材料，使得看上去并无瑕疵的安全套怎样留出开口”、 “外包装品牌可选”......

“这是犯罪！” 豆瓣网友评论道：“这个商品设计的本来目的，就是为了欺诈，并给受害者造成无法预期的严重后果。它和这个是完全一样的：‘本品把维生素药丸做成速效救心丸的样子，并且保证瓶子盒子一模一样，无法辨认。这样在当事人发病时可以让其无法得到救治，确保其死亡。’ ” 在一片骂声中，这款“套牢怀孕套” 还未发售便下架了，算是个安慰。

而更大的安慰在避孕药的未来：一种名为“输精管胶”（Vasalgel）的男用避孕针剂预计2018年－2020年在美国上市 ：一旦上市，将彻底改变现今只有女性服用避孕药的局面。

太棒了：“男朋友特别爱我从来不让我吃药昨天去打了避孕针”、“该不该分手？男友不想打针，我每次说不想吃药就吵” “她告诉我她怀孕了，可我早背着她打了避孕针” ......在避孕这事儿上的平权，也会逼出八卦帖子的日新月异吧。

作者：莉斯

（更多内容，点击阅读原文回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