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著名摄影师何藩去世一周年。
2016年6月19日,何藩因肺炎恶化在美国加州逝世,享年84岁。
晚年何藩
香港作家李纯恩与何藩是多年好友,近日他收到何藩最后一本摄影集后,在香港《头条日报》写下此文。
- 好好过日子,何藩念香港 -
文丨李纯恩
这天「香港人出版」送来了何藩最后一本摄影集,这本集子何藩没有给我签名,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
前年何藩一口气出了三本摄影集,开了一个摄影展,为此他特地从美国飞来香港。我们在相隔二十年后又有机会聚了两次,他隆而重之签了三本摄影集送给我,不许我掏钱买。久别重逢,两次都聊天至深夜,他年岁大了,身子弱,咳嗽咳得很厉害,但只要一说起摄影艺术,滔滔不绝,咳嗽喘气都要说下去。
去年农历大年初一,我在去澳门的船上收到他从美国打来的电话,很客气说要拜个年,我说不敢当,问他近况,他说在搞新的摄影集,但刚刚出过三本,不知如何可以再突破,看看我有什么想法。我说刚出的三本摄影集里的照片有许多是合成的,从前用暗房技术合成照片很讲技巧,但现在有了计算机,事情就变得轻而易举了,既然如此,不如再出一本没有合成,全部是原汁原味照片的影集,反璞归真,反而是突破。他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几个月后他就走了,万幸的是,在他走之前一直在为新的摄影集工作,并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决定了封面的样式。如今这一本《何藩‧念香港人的旧》放在我眼前,里面有一百多幅原汁原味的大师之作,他对侧逆光出神入化的运用,他对香港的人文关怀,昔日香港的贩夫走卒和街童,晨光中的雾气,街市中蒸腾的人气,都在黑白光影中再次跟我们见面。他跟我聊天时的神情也衬在这些影像之中浮现,我似乎又听见了他略急的喘气声,脸色微红,眼睛里透出热切的光芒。他把他看到的香港留了下来,他也把自己留了下来。
青年何藩
对于何藩,你是没有办法不怀念的。
他曾是一名情色电影导演,指导了包括《玉蒲团》在内的29部情色电影。但他对此也一直耿耿于怀,遗憾曾为这五斗米折腰。
这张照片是何藩相当有代表性的一张照片,构图光线无可挑剔。而拍摄时间是1954年,那时他才17岁。
何藩真正让全世界认识他,是因为他的照片。他说,“我拍过很多三级片,但我的摄影从未妥协过。”
- 摄影界的“东方布列松” -
人称“东方布列松”的何藩获得过众多国际摄影奖项。1958至1965年间,他更是连续8届获得由美国摄影学会评选的“世界摄影十杰”。
1937年,何藩出生在上海,12岁时随家人移居香港,1961年加入邵氏电影公司,从场记做起,到演电影男主角,再到后来导演情色电影,成为中国情色电影第一人。
何藩人生中的绝大多部分光阴都留给了香港,从13岁生日收到父亲所赠的双反相机时,他就迷上拍照,并醉心于拍摄这个城市的每一面。
《夜幕降临》摄于 1954 年。何藩当时感受到北周文人庾信《哀江南赋》中那种「日暮途远,人间何世」的意境,于是拍下这张照片,是他最喜欢的作品之一。
- 唯一一个拍摄 50、60 年代香港的人 -
何藩是唯一一个拍摄 50、60 年代香港的人,他对光影的表达充满戏剧性,非常好看。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试图去记录香港,而是用镜头捕捉人物,普通的香港人。从他的照片中我们看到人性,感到暖心,那些照片里的人像自己家人一样有亲切感。
正如他所说:“我爱香港,我爱香港的人们”。他从没想过记录香港的城市建筑和名胜,而是努力捕捉香港的魂,记录香港人的困难和坚韧。
额外一提,街道上的人们常常不喜欢被拍。
何藩曾谈起过:和现在的摄影师不同,当时有不少人迷信拍照时会被摄去灵魂,所以那时经历过一段惊险的故事,“当时我在拍摄,一名拿刀的屠夫以为我在拍摄他,于是他拿着刀子过来说要拿我的底片,不然就会把我砍了!”。
何藩在香港生活了半辈子,青春、汗水、事业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这里,但1995年,58岁的何藩还是选择了远走他乡,移居美国。“拍三级片的名声,让家人太受累了”。
何藩虽然走了,但他拍的香港去永远留了下来。
“我的天性是忠实地用摄影去表现自我,抒发我对这个世界的观感,我的某些理想、某种寄望,都在拍摄的过程中。这种快乐,是金钱买不来的。”
如今时光已逝,过去的始终是过去了。
回过神来,只能感叹影像恒久远,春风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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