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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往事:七个死在黄浦江边的苏北姑娘 | 北洋夜行记015

魔宙  · 公众号  · 社会  · 2017-01-14 22:53

正文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

由老金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悄悄流传过一盒磁带,叫《黑色的星期天》。议论的人多,真正听的人少,因为据说听了这首歌的人,都会自杀。


《黑色的星期天》,又叫《忧郁的星期天》,传说是匈牙利自学成才的作曲家鲁兰斯·查理斯谱写于1933年的一支歌曲。据说,在欧洲有上百人听过这首歌后自杀身亡,这首歌因此遭到各国电台封禁。


我听了,没自杀。至今,我都能想起在宿舍里,戴着耳机按下播放键的那一刻。 那天晚上,宿舍里的哥们轮流看着我,不让我出门,不让我走近窗户,上厕所都得跟着。


说实话,我当时很害怕,一宿没睡着。


这个传说现在网上还在讨论,还有人专门搜集了类似的魔曲,录了研究视频,研究这些音乐的心理成因。


两周前,我在太爷爷留下的笔记里,发现了他26岁时遇到的一件事,竟然和这种音乐有关。



事情发生在上海杨树浦工业区(今杨浦区)。 笔记里记录的一些地方,现在还存在,我去上海呆了两天,把这个故事记了下来。


我太爷爷金木留下了一本民国初年的神秘笔记《夜行记》,里头讲的都是历史上没说的事儿,看似离奇魔幻,却是残酷的真相。 图片是太爷爷笔记的扫描件。


事件名称:鬼曲连环杀人案

事发时间:1916年8月中旬

事发地点:上海杨树浦地区

记录时间:1920年10月



这几年做夜行者,查过几百件大大小小的案子,除了记录下来,我并不愿和人聊起。


直到前几天,戴戴突然问我:你见过最可怕的凶手什么样?她在写侦探小说,说想写一种“看起来很普通,实际上很可怕”的凶手。


小宝给她讲了安定门外的吃婴案件(详见《北洋夜行记003》),说这个凶手最可怕,看起来很温和,但却敢撬开小孩的脑壳吃脑髓。


戴戴不满意,说有点恶心,但不够可怕。小宝又讲了好几个案子,戴戴听得入迷,但每回都摇摇头。


我进卧室找出以前的笔记,翻到了民国五年(1916年)的记录,说:“几年前有个案子,小宝也没听过。这个凶手,我现在还在琢磨。”


我泡上茶,拆了包烟,给他俩讲了这个我称作“鬼曲”的案子。




那是民国五年( 1916 年)八月,我还在上海。半年前,我从报社( 金醉注:《申报》 )辞职,开始单干,但做的并不好。


我住在虹口的一间日式旅馆里,没有助手,没有枪,也没几个朋友。而且,大烟抽得还很凶。


为了安心抽烟和查案方便,我在黄浦江北岸的码头还有一间棚屋。那个地方是个巨大的贫民窟,住的都是“棚户人”。



每隔十天半月,我都会在码头棚屋呆一阵,过过瘾,一点也不想戒掉。非要问我为什么,大概是当时黄先生的事( 金醉注:指金木在报业的老师黄远生,1915年底被刺杀 ),我还接受不了。



八月十二号中午,我在棚屋区过完瘾,外面有人敲门,是住在隔壁的女孩陈姗姗。这姑娘是安徽巢湖人,那年二十三,在棉纱厂工作,总是上夜班。


姗姗是棚屋区唯一认识我的人,经常给我拿些水果糕点,问我在看什么书。偶尔,她会很小心地劝我少抽点烟。


那天,她才剪过头发,梳了个学生头,脸圆圆的,肿着眼睛,穿了件蓝色短衣。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问我:“金先生,你是个读书人,你说世界上真有鬼魂吗?”


我刚抽完烟,脑袋飘飘的,就敷衍了几句,说世上根本没有鬼,都是人编出来的。她没吭声,我又说了一句:“也可能有,报上不是很多人都在说灵魂科学吗?”


她盯着看了我一会儿,说了句谢谢金先生,就走了。


我当然不信鬼神,但懒得解释太多。那两年,不少人在研究一种西方的科学项目:灵魂学说,号称灵魂不死,可以与感知,甚至和活人一样有善恶之分,能做坏事。


就在前一天,《申报》刚刚登了一篇广告:《伍廷芳演讲通神社事预志》,预告里说,江苏教育会邀请伍廷芳在上海做灵魂学演讲,演讲就在八月十七号进行。



第二天,是农历鬼节。早上九点多,我出门时又遇到了姗姗。她刚下夜班,有点迷迷糊糊。


平时下夜班,她都会换上自己的衣服,工厂里的女孩都这样,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工人,出了厂就会穿得干干净净,特别喜欢打扮得像个女学生。


这天早上,姗姗却穿着沾满了线头的灰色油服(工作服的俗称),胸口有一大片血迹。我叫住她,问出了什么事。


她说,鬼魂又作孽了,一个姐妹夜里自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跳的,早上下班的时候,在水塔下面发现了尸体,头全摔烂了。”


姗姗说着弯腰呕吐起来。我扶她进屋躺下,倒了水,告诉她我是记者,有什么不对的事情,可以帮忙查查。


她躺了半天才缓过劲,开口却说:“金先生,鬼魂是有的,因为它们有声音。”


我问她听见过鬼魂的声音吗。她摇摇头,又发呆。我找了张椅子,坐着抽烟,慢慢和她聊。


姗姗上班的棉纱厂,是个中日合办的工厂,叫恒和棉纱公司,车间设在杨树浦靠西边,靠近闸北,归中国人管辖,附近有火柴厂、卷烟厂,还有上海自来水厂和发电厂。


从一个月前起,已经有七个女孩接连自杀,都是从高处跳下,有的在厂里,有的在外面。昨晚是第八个,死掉的女孩是姗姗的好朋友,泰州人,比姗姗大两岁。


“她是我们姐妹会里的二姐,跟我关系最好。二姐总跟我说,只要好好干活,就能在上海熬出来。”



二姐死前一段时间,连环自杀的事情已在厂里传的人心惶惶,报上也有各种说法。其中,议论最多的,说每个跳楼的女孩,死前几天都听见过奇怪的声音。


“有人说是女人小声说话的声音,有人说是唱歌,还有人说是鬼魂在叫熟人的名字,叫到谁,谁也会自杀。”


传言是怎么传开的,谁也说不清楚,就连报纸上登的,也没人分得出先后。


那天下午,我在工厂区的一座茶楼见到了老赵,他是《大时报》的记者。以前做记者的时候,我经常和他聊天。


见我打听恒和厂的事情,老赵很兴奋,从包里掏出他马上就登出的一篇稿子,标题叫《灵魂作曲杀人:恒和棉纱厂跳楼女工遗书曝光》。


稿子里说,有人发现第一个女孩的遗书,遗书中写着:“ 灵魂永不消散,凡听见我的,必将和我一样 。”


我问他,遗书在哪,谁发现的。


老赵说,是个读者投稿,说自己是第一个死者生前的朋友。连环自杀发生后,《大时报》收到不少读者投稿,都说自己听到的鬼曲传说。


我说:“人人都是听说,你们总得查查。”


老赵没说话,从包里掏出一摞最近的报纸放在桌上,一张一张翻给我看。每份报纸都有恒和厂传说的新闻。


老赵给我点了根烟,继续说:“你不是没干过这行,每天那么多新闻,真等查清楚再写,早晚了。”


说完,他又从包里翻出个信封,给我看邮戳:“我不是没调查,毕竟人命关天。说自己是死者朋友的这个人,一直在投稿,每多一个人自杀,他就投一篇新的,评论鬼曲的事。可能他真的知道点什么。”


老赵说,正在和邮政的朋友打听,想法查查这个人。


我点点头,说查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就没再问新闻的事,让他细说一下之前的自杀案。


第一起自杀,发生在七月十五号,一个恒和厂的女工从工厂水塔上跳下,当场摔死。从那之后,每隔三五天,杨树浦一带就会有女孩从高处跳下自杀。


算上昨天的第八个女孩,死者全是恒和厂的工人,其中七个是苏北人,年纪最小的才十六岁。


我问老赵,真相信鬼曲这种事吗?


老赵摇头大笑:“怎么可能?往报纸上写的,哪能真信?”


他话音未落,一个影子从我俩面前的栏杆外闪过。走过去一看,一个女孩摔在地上,是从茶楼后面的烟囱上跳下来的,那是杨树浦发电厂的烟囱,差不多一百米高。



尸体很快被人群包围,有人喊到:“又是恒和厂的姑娘!”


那女孩的尸体十分瘦小,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身体摔成了畸形,脑袋趴在地上,很快淌了巨大一滩血。天气闷热,瞬间招来一群苍蝇,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捂住口鼻。


老赵掏出相机,探出身子拍了几张,又飞奔下楼,冲进人群拍了几张。亲眼遇上女工自杀,他很兴奋,要马上回去写稿。


我跟着跑下楼,看了一会儿,弯腰干呕了一阵,从旁边店铺里找来一张破布,盖在女孩尸体上。


我和老赵招呼了一声,叫辆黄包车回了码头住处。晚上,让姗姗带我去了恒和厂。


夜班六点开工,我和姗姗到恒和厂门口的时候,已经五点半,门口卖小吃的小贩已经支起了摊子吆喝。



来上夜班的女工三三两两聚集在厂门口,有裹小脚的,有穿布鞋的,还有穿高跟鞋的,年轻女孩烫着卷发,留学生头,年纪大点的还盘着头。


她们都在议论下午从电厂烟囱跳下的女孩。一辆坐着四五个女孩的手推车在门口停下,跳下一个梳辫子的女孩,跑到我俩跟前,她穿着和姗姗一样的蓝衣服。



辫子姑娘拉着姗姗小声说了几句话,姗姗登时脸色苍白,哗哗掉眼泪,辫子女孩也跟着抽泣。


下午死掉那女孩也是她们姐妹会的,是包工头从山东雇来的童工,住在包工宿舍里,在上海一个亲戚也没有。



我问她俩:“她这几天听见过那奇怪的声音吗?”


姗姗摇摇头,说:“没听她提过。上次二姐出事时,我们都被吓得不轻,姐妹们说好不再讲鬼曲的事情。”


夜班上工的钟声敲了几下,两人哭了一会儿,进了恒和厂。


我在工厂门口找了家摊子吃云吞面,问老板知不知道恒和厂出了什么事。老板指了指厂里的钟楼,让我仔细听。


恒和厂里的广播正在放音乐,断断续续传来,像是大提琴。


“听见没?以前午饭和下午放工,都只放半小时音乐,现在放一个小时,就怕工人心情不好。”


我问为什么。


面摊老板压着嗓子说:“这厂里不干净,不定什么时候就响鬼曲,厂主想了很多法子,恨不得天天放交响乐,压一压。”


面摊老板说,那鬼曲每夜都会响,大部分人都不见,但只要听到的人,过不多久就会自杀。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在恒和厂门口等姗姗下班。


她干的是接头工,每天下午六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除了和拿摩温申领个休息签去上厕所,其他时间都站在纱架前,盯着木管上的纱锭,找出断掉的线头,打上死结接上,一分钟接六个。



趁着白班交接的空隙,姗姗帮我找到了她车间的拿摩温,一个三十岁的无锡女人,烫着波浪卷,说话很干脆。


在工厂里,她是姗姗的上级,出了工厂,她是姗姗的“干娘”——姗姗说:“我的理想就是努力工作,当上拿摩温,虽然我不是无锡人,也不是上海人。”


拿摩温帮我找到了唯一目睹过自杀的女工。


这是个山东女孩,十九岁,和第四个自杀的女工月娥很熟。上周的一天,她突然找到拿摩温,说月娥自杀前,自己就和她在一起。


山东女孩和月娥是同一轮的夜班女工,都在摇纱间工作,两人下班后经常一起逛街,喜欢去小沙渡路(今西康路)的明月茶馆,花几毛钱听苏北戏。一个月前的一天,月娥突然说想去看教堂。


“我俩都不信教,但月娥姐说自己很累,想看看教堂里的画,会轻松点。”


七月十五号中午,她们去了八埭头(当时杨树浦的一个主要商业区)一座废弃的教堂。


“我们坐在椅子上聊天,天太热,我就睡着了,醒来发现月娥姐不见了,里里外外找了几遍,不见人。我就喊她,越喊越害怕,教堂里有回音。”


她壮大胆子往礼拜堂后面走,在一个环形楼梯上看见了月娥。当时,她不知道那是通向教堂钟楼的楼梯。



“我叫月娥姐,叫了好几声,她不理我,就一直慢慢上楼,也不回头看。(她)走到楼梯拐弯的地方,慢慢转身,我看见她的脸,吓得大喊一声,就跑了。”


我问她为什么害怕。


“月娥姐的脸色,又黑又红,她是长头发,披散着,像在看我,又没看我……而且,她拐弯的时候,先转过身子,再慢慢扭过头。”


月娥上楼的样子,就像有什么东西拉着她走。


这件事在厂里传了半个月,变得越来越邪乎。有人说,月娥是在教堂被什么东西吸了魂,有人说她听过鬼曲,还有人说她得了结核病,一直心情不好,上班的时候也会闹情绪。



我问山东女孩,为什么月娥刚死的时候,没有说这些。


“月娥姐死了,我怕人说跟我有关……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我就憋不住了,想起月娥姐的样子,不说出来我会更害怕。”


我问:“月娥死前有跟你说过鬼曲吗?或是听到什么东西?”


“没有,死了几个人之后,我才听说的。”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又说:“但是,看月娥姐的样子,说不定也是听见过那鬼曲。”


我让拿摩温在恒和厂门口随便叫了几个女工,打听鬼曲的事。


几乎人人都相信有鬼曲,但到底是什么样的曲子,没人说得清。有的女孩不等问完,就吓得跑掉。


下午,我让姗姗回去休息,跟拿摩温去了苏州河南岸的船民区,这里住着一个刚从恒和厂辞职的女工,江西人小梅。


小梅二十一岁,有个刚满一岁的儿子,丈夫在自来水厂工作,她背着儿子在恒和厂做工,每天来回要走几个小时。




四天前,她和同车间的姐妹说,晚上十点多,在车间外给儿子喂奶的时候,听到了鬼曲。因为有儿子,她不想死,当天就领了工钱辞职。


我们到苏州河,已经下午五点多。小梅的丈夫站在船头,手里抱着小孩,小梅呆坐在船舱里,掉眼泪。


一打听,小梅竟然差点死掉。


她辞职后,每天在家带孩子,中午给丈夫送饭。那天上午,还没到午饭时间,她忽然抱着孩子去水厂找丈夫,却偷偷上了水塔,被检修水厂的工人及时救下。


“我在家待着,心里不踏实,一会儿想没钱了怎么办,一会儿又想起那鬼曲的事……就去水厂找他(丈夫),没找见人,心里更慌,看见那水塔,我就想上去......其实也不是我想,可人家都说,听见过那鬼曲……就会自杀。”


我问她,那鬼曲听起来什么样。


小梅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那鬼曲突然就冒出来,开始很小,越来越响,后来像很多声音在一起响。


“听不出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一开始我以为是厂里的广播,但那是做工的时间,不会有广播。这么一想,我才害怕,马上想起是不是鬼曲,可听着听着就呆住了,越听越害怕,就跑了。”


“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小梅发了一会儿呆,说:“送葬,我在想我死了,他(丈夫)抱着孩子给我送葬。”


“一下就想到死了?”


“也不是,脑子很空,忽然就觉得没意思——天天站车间里干一样的活,没什么指望。”


又仔细问了问,小梅都说得很肯定,但鬼曲的说法,我始终不信。后来,我混进了恒和厂,去小梅说的地方看了看,除了几道灰墙,什么也没有。


走之前,我把身上有的两块钱给了小梅的丈夫,让他停工几天,好好看着小梅。


在日本留学时,我修过一点心理学。那天晚上,我回了一趟虹口的住处,查了查从日本带回的医书。小梅讲的情况,有点像幻听。



第二天一早,我找到老赵,借了他的工作证,打算进恒和厂调查。


走到工厂门口,被看门拦下。我掏出证件,说是记者,想采访一下厂主,那人进去问话,很快出来,说厂主不在。


做不成采访,我就打算做一回新闻骗子。



我上街买了几份报纸,仔细看了四五篇猜测鬼曲事件的文章,写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灵魂学家,分析冤魂传染的原因,预测下一个自杀发生的时间。


花了半小时,参考报上的文章胡乱拼凑抄成了一篇文章:《鬼曲害人恒和厂连环自杀,冤魂不散棉纱女纷纷辞工》。


到了工厂门口,我把文章和证件递给看门人,又给他两毛钱,说:“我是《大时报》记者,这篇文章马上要刊登,有几个地方要跟你们厂主确认。”


五分钟,看门的急匆匆跑来,带我去了厂主办公室。


厂主是个胖胖的小个子,戴着一副圆眼镜。他正拿着那篇稿子看,嘴里骂骂咧咧。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递上证件,指指他手里的稿子,说我是《大时报》的记者。


他接过证件,眉头一松,呵呵笑了一下:“是赵记者啊,我叫Tango,先坐下喝杯咖啡。”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英文名。一问,果然是上海人,中文名叫唐刚。


我说:“唐老板看了?有人给报社投了这个稿子,我想核实下,里头有没有差错。”


我又补了一句:“编辑已经在排印了,我是留个神,怕有哪写错了。”


唐刚扫了几眼,嘿嘿一笑:“赵记者的意思我了解,这文章里的事情,都是胡扯,就是几个苏北猪猡(上海人对苏北人歧视的称呼)自己闹情绪死了。厂里都安排妥善了,家家有赔偿。”


我坐进沙发里,喝了几口咖啡,说:“我就知道里头有错,但这临时更换,报社确实得耗些费用,我得回去商量商量。”


唐刚坐下,拍我的肩膀,眼一眯:“制版的钱,赵记者不用操心,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这稿子撤了,需要补一篇。我想写写恒和厂实业救国。”说完,我掏出烟抽,也给唐刚递了一根,“唐老板需要这样的新闻,免得那些小报还瞎写。”


唐刚一口答应,马上找人,安排吃午饭,说:“赵记者有眼界,不听信那些装神弄鬼的。”


我成了恒和厂的特约采访记者,十五号到十六号早上的夜班时间,可以在厂里随意参观。


夜班车间灯火通明,机器轰鸣持续不停,唯一能听清的是拿摩温发号施令吹的哨声。几百个女工从头到脚都是灰白色的棉絮,眼睛鼻子都看不清楚。她们一声不吭地工作,站在机器前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我找了半个小时,才看出哪个是姗姗。我让她带我在厂里转转,她不肯,说会被扣分,只要被扣了一次分,以后就不会再有晋升的可能。



我在车间里只待了一个小时,就逃了出来,眼花缭乱的机器流程和轰鸣不断,让我觉得头晕恶心,浑身上下难受。


当时,我就一个想法:马上抽几口大烟,否则不如死了。


凌晨两点多,我在恒和厂四处瞎走,把传闻说死过人和响起过鬼曲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两点五十,我困得不行,坐在水塔边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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