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阳江，江长150公里，流域面积3452平方公里，发源于浙江省浦江县西部岭脚，向东流淌贯穿诸暨市后一路向下汇入钱塘江。浦阳江也叫浣江，即古越西施浣纱沉鱼之江。这条江的秀美可想而知。然而，浦阳江也有江南小黄河之称，历史上多次泛滥，前几年也曾污染成灾。浦阳江流域的河长们，他们是怎么管水治水的呢？
这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叫新一村，6月5日这天，新一村村支书周建杰要完成一项重要任务，他带上钳子和编织袋，开着车出了门。
浙江省诸暨市安华镇新一村村支书村级河长 周建杰：去巡河去巡查河道。主要是看看这个水质跟那个河面有没有垃圾、漂浮物。
周建杰今年3月刚当上村支书，同时，他有了一个新的职务，新一村的总河长，村里所有的河流和水塘，大小事宜他都要负责到底。这次是他一周内的第三次巡河。
周建杰：这是浦阳江，我们村就是说，我这个河长就是从这个闸门开始到我们这个村河末尾为止。这个河道都是我巡查的。
巡查开始前，周建杰先拿出手机，打开一个手机软件，忙活了起来。
周建杰：这个手机是我们配发的河长手机，每一个河长都有一部这样的手机。这个系统就是河长信息平台。它记录了我们一天巡查的结果跟轨迹，然后如果发现有问题能解决的，我们及时处理掉；不能解决的通过这个手机，上报到上一级河长协调解决。
这种河长制管理系统就像千里眼将诸暨市市、镇、村三级河长的巡查轨迹与管理信息尽收眼底。
浙江省诸暨市治水办工作人员 陈鲁冰：河长的巡河他会有相应的轨迹、照片、日志都会上传到我们的平台里。然后我们能一目了然他什么时候去过、有没有达到要求。
周建杰在河岸上巡视时，发现了一些人正在钓鱼，产生了一些垃圾，他过去劝导了一下。在巡查到一处开阔水域时，周建杰有了意外的发现，河面上飘来一大片水草。
周建杰：这水草是推螺蛳，有人在推螺蛳，把水底下的淤泥剖坏掉了，水草漂起来、浮起来。
推螺蛳就是在水里挖螺蛳，远远地望过去，有人正在水里挖螺蛳。周建杰说，如果漂浮的水草腐烂，会影响水质，还会散发臭味污染空气。他立即找来保洁人员开上船，去打捞河面上漂浮的水草。随后拿起手机在河长手机里进行了操作。
陈鲁冰：周建杰我看了一下，他一周已经走了三次了。他分别是六月三号去过一次，六月四号去过一次，六月五号去过一次。其中六月五号这次去了有快两个小时。
今天的巡查结束了，但周建杰的工作并没有结束，发现问题就得及时解决，他找到了推螺蛳的那个村民，耐心地进行了劝解。
周建杰：有几户人家就是靠推螺蛳过日子的，你说如果不让他推那也说不过去。总的来说我们劝导为主，主要是让他不在水草多的地方推，然后我们多组织人打捞水草，及时清理，人性化也是要讲一点。
周建杰说，做村级河长多是和乡里乡亲打交道，分寸拿捏很重要，既要坚持原则，又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过，在原则问题上，他是寸土不让的，诸暨市有严格的河长职责考核与保证金制度。
周建杰：我们有河长保证金制度。我是村级总河长，下面还四个村级河长，我们每个人都是交了1000块钱的河长保证金。
浙江省诸暨市副市长 董光辉：你这个河长要履行我们市委市政府规定的相应工作职能，如果你没有履职到位，被我们的督查人员或者是媒体发现了，那么就是每发现一起就要从你的保证金当中，进行相应地扣除你的保证金。
今年3月，周建杰就碰到了一件大事，村里的三个水塘的水质突然达到了劣五类质水。调查下来才发现是修高速公路，把引活水的水沟给破坏掉了堵住了，活水进不来。找到原因后，周建杰天天泡在高速公路工程部，要求他们修复引水涵洞。一个跨省的重点工程指挥部终于被这个小河长给说服了，修复了涵洞，新一村引入了活水，恢复了水质。
周建杰：我只是想把这个事情做好，我也没有考虑如果我发火，我这样做会产生什么后果。因为这个是我分管的事情，我必须要去做好。
既要珠光宝气也要碧水清波 河长制倒逼诸暨产业转型升级
新一村村支书周建杰是一个村级小河长，他能说服跨省重点工程指挥部低下头来，修复被破坏的涵洞，那是因为河长制的权威在当地已经尽人皆知了。当然，作为村级河长，周建杰的权限范围只是浦阳江一公里多长的水域及其村内小微水体，浦阳江出了新一村，就超出他的管辖权限。在诸暨市境内，浦阳江流经了一个珍珠产业专业镇，珍珠的养殖和加工环节，都会污染水源，支柱产业和治水发生了严重的冲突，这是一位镇级河长要面对的难题。他又会如何处理？
6月6号这天，珍珠养殖户汤金木一大早就接待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查看养殖场的水质问题。
浙江省诸暨市山下湖镇党委书记镇级河长 钟亦飞：这个塘的话水质就不太好了，这个池塘你还是要加强监管。两次要都是不达标的话，要都是五类水的话，你这个就只有退养了。
剿灭五类水是浙江省今年开展的一项重大治水行动，这项行动由各级河长牵头主抓。
浙江省诸暨市治水办工作人员 陈鲁冰：一类水是属于最好的，劣五类是最差的。然后在全省范围内要求是剿灭劣五类水，我们诸暨市自加压力要求剿灭五类水。
上次检测不达标后，汤金木做了一些整改，减少了珍珠养殖密度和有机肥投放。如果下次还不达标，养殖田塘被退养的话，汤金木可就受不了了，因为他已经有六七十亩珍珠养殖田塘被退养了，一年的损失得有四五十万元。为了保住这一片珍珠养殖田塘，老汤这次不得不下决心彻底整改了。
山下湖镇镇河长建议老汤尽量搞生态养殖，在同一个村子，有一家珍珠生态养殖示范点，就采用了高科技手段，像打点滴一样，把肥料直接打入蚌体里面给珍珠输送营养，避免了有机肥或其它肥料养殖珍珠污染水体。除了养殖施肥污染水体，剖蚌取珠环节也会污染水源。
汤金木：剖蚌的时候你切进去，水流得太多了，太多了就是污水很严重的。所以我们这里就是不能剖，都要到那个剖蚌场里面，整个山下湖镇有一个指定地点在那剖珍珠蚌的。
这些珍珠再长三年多就可以上市销售了，每一粒珍珠都是老汤的心肝宝贝。在山下湖镇，珍珠产业可以说就是所有老百姓的饭碗。
钟亦飞：我们的淡水珍珠养殖的话，我们整个产量占了全国的80%、世界上的73%。所以说这个产业，是关系到我们镇里面整个全镇的老百姓所有的人。
作为山下湖镇党委书记，钟亦飞要抓珍珠产业发展，可是作为镇里的总河长，他又不得不整治珍珠产业。
钟亦飞：也是一个两难的处境，你从表面上看反正有点冲突的。
那么诸暨市为什么要整治珍珠产业呢？
浙江省诸暨市副市长 董光辉：珍珠产业还是存在着一个重大的污染问题。今年年初开始我们市委市政府提出，我们叫做是“既要珠光宝气但是也要碧水清波”。也就是说我们养什么都可以，但是养什么都不能够污染环境。
诸暨市珍珠在养总面积25549亩，在今年3月底前，由各级河长牵头，对9485亩田塘实行了禁养区退养；对禁养区外16064亩田塘全部纳入了水质检测，其中6226亩计划开展规范化改造提升。
董光辉：通过河长制的实行之后，也是倒逼了我们诸暨整个产业的一个转型升级。
这几年我们通过治水的倒逼，来强化了一个转型升级的一个组合拳作用。使我们整个经济质量得到了一个大幅的提升。
在诸暨市，村、镇、市每一级河长都有自己的职责范围。各级总河长都由党政一把手担任，这样，镇级总河长抓产业整治时，就方便协调各方面关系：既能抓河里的水体治理，又能抓岸上的产业整治。不过，每一级河长都有自己的辖区界限，但是，河水是流动的，如果有污染，也会流动。上游治不好，下游就跟着遭殃。那么，河长制有没有边界？又该如何处理跨界问题呢？
6月8号，在浦阳江流经诸暨市区的一个河段，有三个外国人沿着河边在清理垃圾。他们是诸暨市一所国际学校的师生，认领了浦阳江的一小段河流担任民间洋河长，平时利用课余时间来这里清理河边的垃圾。
在洋河长和两个河小二看来，保护水是没有国界的。但是，在诸暨市最西南角的安华镇，河长郭剑东却清楚地知道，他和新一村河长周建杰的权限有一道清晰的边界。
浙江省诸暨市安华镇镇长镇河长 郭剑东：这里是两江交汇处，这边是大陈江那边是浦阳江。在这边汇合之后，流经诸暨市的全境。
在周建杰看来，这个两江交汇处管理难度最大，因为再往上游，就不仅出了新一村，还出了诸暨市地界。
记者：这两条江从哪儿过来的？
浙江省诸暨市安华镇新一村村支书村级河长 周建杰：浦江县。原来浦江县是水晶产地，在没有五水共治整改以前，那边的水有的时候下雨流下来都是乳白色的。
从浦阳江逆流而上，与安华镇交界的是金华市浦江县的白马镇，这一段河流归白马镇河长管辖。
浙江省浦江县白马镇党委委员浦阳江白马段河长 孙群荣：我是这里白马镇分管五水共治的分管领导，也是浦阳江我们出境之前最后一公里的河长。在我的下游三百米处就是诸暨了。
孙群荣说，作为浦阳江在浦江县境内最后一公里的河长，县里的总河长对他下过一道死命令。
孙群荣：我们县里要求我们把好浦阳江的最后一公里，一江清水送诸暨。
在浦江县，从浦阳江发源地的第一公里起就有河长监管。记者采访时，浦阳江源头的一座水库正在做清淤处理。
浦江县治水办总工程师 黄旻：这些管道是我们生态清淤的一个管道，它是漂浮在水面上。那个船就是我们深水清淤的挖泥船，它是通过这些漂浮在水面上的管道，把淤泥送到我们下面的一个固化厂。那么通过固化厂进行淤泥的干化，还有垃圾的分离，最后还有一个废水的达标排放。所以说我们避免了二次污染，从而实现了生态的清淤。
这个水库的清淤共投资3.3亿元，从2015年开始，将于今年内完成。清淤是浦江县治水的新一轮工程，为了浦阳江从发源地到最后一公里的治水，浦江县总河长、县委书记施振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浙江省浦江县委书记浦阳江浦江段总河长 施振强：浦阳江发源于浦江县，浦江县的污染，对浦阳江的全流域污染一定是负有重要责任。流域当中关键是在上游，所以上游治不好下游再怎么花代价都治不好。
然而，2006年起，浦江县治水要面对的是一个传统支柱产业水晶产业对浦阳江困扰很久的污染痼疾。
施振强：两万两千多家水晶作坊几乎直排到浦阳江，所以对浦阳江造成了严重的损伤。可以讲三十多年来，尤其是到最近十年来浦阳江水质一直是劣五类。
水晶产业是浦江县支柱产业，占了全国水晶产业的大半壁江山，从2006年开始的十年间，浦江县先后开展过对水晶产业的三次整治行动，前两次均因阻力过大而失败，直到2013年发起第三次行动。
施振强：2013年又发起了第三波的治水作战。这一次在省委省政府的直接领导下，浦阳江的治水在浦江县率先发起。浙江的整个治水从浦江县打响了第一枪。三年的治水作战，关掉了两万多家的水晶作坊、五百多家的锡箔厂、两百多家的废塑料厂和二十余家的电镀造纸厂。从原来连续九年的劣五类水，今天已经稳定达到了三类水。而且是地表水的三类水，所有地表水21项指标全都达到三类水。今天浦江县已经做到了完全全全地一江清水送下游。
运用河长制治水在浙江省诸暨市和浦江县，其实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明代诸暨知县刘光复最早在浦阳江的治理中就采用了河长制，当时叫圩长制，主要是防洪。发展到今天，诸暨市和浦江县将河长制创造性地用来进行五水共治，即治污水、防洪水、排涝水、保供水、抓节水。
浦江县在浙江省首推五水共治，更是将河长制的思路进一步创新，发展为全流域治理，上下游一盘棋，上游治好了，下游获益，治水不设圈地为牢的边界，真正实现共治。流水不腐，只有创新的治水思路才会既保证山青水碧，又保证产业兴旺，百姓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