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op-the-Loop-出包王女角色歌集
7月3日,《周刊少年JUMP》(以下简称少年JUMP或JUMP)如期发行,在这一期杂志上,《汤摇庄的幽奈同学》(以下简称《幽奈同学》)成为封面作品。作为宣传的一环,也在杂志里面刊登了发布人气投票结果的几张泳装彩页。结果这些福利内容,意外引起一关于“少年JUMP应不应该刊登福利漫画”的风波。这场争议不仅卷入很多漫画家与法律界人士,许多新闻媒体也有报道。
事情的开端就是下图这条推特,某位女性读者看到这期JUMP彩页后,表示不可接受。她觉得这种漫画是对那些“言之有物”漫画家的侮辱。
事情如果仅止于此,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波澜了。这篇推特发出后,某位律师的评论又给火上加了一桶油——
太田啓子律师的发言引起许多人反感。支持JUMP的漫画家与读者,与讨厌这种福利漫画的人对立了起来。一场围绕着“少年JUMP是否应该刊登纯福利漫画”的争论,在互联网上蔓延开来。
以往这种争议,经常是不读漫画的人,看到作品后大呼下流无耻,并引起漫画迷抗议。但这次,推特上支持与反对JUMP的双方都有不少漫画爱好者。同时批判JUMP也没有只是觉得《幽奈同学》“太黄”,还认为这部漫画“只有福利,没有内容”。话题提起者,就发了一张图片做补充:
这是同一期的《猎人》。这种有内容的表现才能说是“漫画”。《幽奈同学》的彩图就只是黄而已。另外《草莓100%》也算有故事的漫画。
——中
这位女性读者的观点,得到很多赞同,并表示《幽奈同学》很让人不爽,一些少年JUMP的老读者也在推特上感叹“JUMP竟然堕落至此”。:
呜哇……80、90年代黄金期JUMP的男子汉气息哪里去了。
——シ ト ラ ス ミ ン
当年的《幽游白书》、《灌篮高手》、《龙珠》多好。JUMP这是怎么了?
——Ki
JUMP黄金期封面
我女儿很喜欢看JUMP,但我不想让她看到这个。以前那个歧视女性的女厕所标志也是JUMP弄出来的吧。差劲透了!
——Miwa Birch
看到这种讨人厌的少年漫画,越发觉得男权社会有问题了。这是在教唆小孩性犯罪嘛。
——みちぁん
这种“被JUMP福利漫画伤了心”的言论,引起了许多其他读者反弹。他们不止认为JUMP不过火,还觉得这种程度的福利,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卖给青春期少年的东西,有他们想要的福利要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おかゆ野郎
这种漫画是什么意思……JUMP福利漫画,不如说从70年代到现在,代代相传的传统。
——ばがみ
《草莓100%》
虽然有人怀念当年的《龙珠》。但他们忘了吧,第一次收集全龙珠许下的愿望可是“给我女孩子内裤”。
——中村刚
她虽然不喜欢福利漫画,但却是富坚义博的《猎人》粉丝。虽然我也喜欢《猎人》,但这本漫画暴力成分相当多,推荐年龄层反而比《幽奈小姐》高。
——セプコ
富坚义博连载出道作品《淘气爱神》,也是JUMP上的“福利漫画”
一些名人也对这次事件进行了评论,在一档电视节目里,就介绍了漫画家江川达也(《东京大学物语》)的观点,他全方位地支持JUMP刊载福利漫画:
“说漫画不好,就不让小孩读,这是错误的。应该是读过各种东西后才变成大人。”“聪明的教育者,会去评价那些书籍,让小孩自由地阅读、思考。只知道禁止的人,是在小看小孩子的能力。最重要的是让小孩子自己考虑”。
江川达也的说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赞成。不过对笔者而言,江川最后那句“总是叨叨禁止的人,应该没收到什么好教育吧,所以才这么没头脑”,就明显过激了。
律师佐藤大和,说自己受《少年JUMP》的“友情、努力、胜利”影响,才决定成为律师。这个问题上,他认为要看到漫画的正面作用——“依漫画不同,有作品也能把人引导至好的方向。就算福利漫画,也能让人感动”。 “教小孩如何与异性交往,这是家庭与学校的任务。不如说过度屏蔽性相关话题,束缚得太紧,反而会让人们不知在何时突然爆发。”
可以看出,这些支持“福利漫画”的人,他们的回应不只是“甜咸豆腐脑”之争的感性碰撞。也有一部分人开始利用理性,用逻辑分析来回应对JUMP的批评。
另一个律师,三浦义隆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对把这些基于偶然的“福利”,说成是“性骚扰”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他说,拥护JUMP的人大多都从福利角度需求的角度叙述。其中的潜台词,就是“我们觉得这种程度的裸露,完全在容许范围内”,三浦同意这一判断。不过他也认为这些批评的声音也是正确的。
三浦还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明“作品描写不会影响现实世界”这个说法靠不住脚。他小时候,漫画也在流行主动掀女孩裙子桥段,然后他司机就模仿过这种行为。不过后来,这种玩笑受到不少批评,漫画里的掀裙子玩笑几乎绝迹,现在的男孩也不这么干了。这件事说明如果批评的对,也可能会有好影响。
主动骚扰女性角色的《破廉耻学园》
三浦义隆说,与传统漫画的“色狼”不同,《幽奈同学》这类作品的主人公,一般被叫做“幸运色狼”。把这些男主角说成是“性骚扰”的真“色狼”,实际上非常牵强。这些主角,因为偶然才与女主人公身体接触。《幽奈同学》福利的起因也是女主角超能力,泳衣飞走是个偶然。
JUMP福利漫画《To Love》擅长“神摔”的男主角
虽然刊物需要福利,但是作为少年杂志,女主角主动脱衣有损形象。主角也不能主动骚扰。于是最终福利就只能由偶然触发了。三浦认为这些被作者摆布的“幸运色狼”,根本就没有主观故意,远称不上是色狼。至于尺度把握,也只要交给出版社裁量就够了。
三浦义隆这番分析,其实也牵扯出了另一个中心话题,就是这种“漫画对教育与社会有什么影响”。
漫画、插画家安倍吉俊(曾负责《Lain》、《灰羽联盟》人设)也看到了这些讨论。作为一个父亲,他提出一个疑问,就是“禁欲真的对小孩好?”。并结合自身经历,说了一番自己的亲子教育原则。
他认为,把小孩关到 “信息无菌室”里,不会让他的心灵健康成长。小孩成长的过程中,需要知道所谓“不好的东西”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女儿就经常说便便,但安倍吉俊教育过程中,并不是禁止她说这个词。而是和她交流,让她知道这个词该怎么用,与他人的观感。
漫画版《风之谷》的说法“生命的本质,既是清洁,也是污浊”。
安倍吉俊认为,“不应该用单纯的善恶来判断作品。应允许“恶”登场”。从儿童教育角度,这些批评福利漫画的言论,有助于价值观形成。与此同时,道德也随时代变化,曾经作为好学的代表的二宫金次郎,现在就因为可能教孩子“走路看手机”,而被一些学校撤走了。
安倍吉俊表示,这些议论正确,但呼吁封杀就错了,“小孩也无法在这种排除一切不良要素的世界健康成长”。
其实,他这种“压抑创作,结果反而会更糟糕”的说法,也有相关材料佐证。几年前,东京都酝酿“非实在青少年保护法令”时,科幻作家山本弘就曾拿出过一组数据,来说明“作品里的犯罪”与“现实犯罪”的反直觉关系——
每10万人少年人口,当中的未成年杀人犯数量变化
山本弘说,上世纪60年代儿童漫画刚起步,内容要比现在要干净很多。现在那些大尺度的工口漫画,动画与“暴力游戏”都不存在。 结果近几十年,除了二战之后的混乱期。未成年人杀人犯罪率最严重的时期居然就是相对干净的《铁腕阿童木》、《铁人18号》连载时期。
铁人18号
60、70年代以后,永井豪人气渐渐达到最高,接连刊登尺度很大的《破廉耻学园》与《恶魔人》。这时的少年漫画,杀人放火成为常事,表现非常露骨,一时之间漫画成为家长之敌。但此时,日本全国的强奸被害者数,与未成年人犯罪比率反而大幅下降。
历年日本强奸案件被害者数变化
就在差不多的时候,60年代美国成立“漫画伦理委员会”(已与2011年解散),给漫画附加许多严格的“道德要求”,漫画变得非常“干净”,红极一时的美漫产业也遭受重创。接下来的那些年,美国的犯罪率反而节节上升。
美国犯罪率变化曲线
山本弘表示,虽然数据走向相关性,无法证实漫画与犯罪率变动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但这些统计数据,至少与“暴力、色情漫画会增加犯罪”这一直觉完全相反。
笔者也认为,在课堂上强调学习的重要性就够了。放学后看的漫画与动画,多少说点“错误言论”,让孩子们在休息时,大大方方地扔掉书包,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毕竟娱乐作品的主要作用还是给人缓解压力,没必要过于在意“正确”与否。
片头曲里直接“把作业扔进垃圾箱”的《小魔女Doremi》
引起诸多讨论之后,集英社声明“我们将会和以前一样,听取各方面的意见与需求,安排杂志版面”。可以看出,JUMP方针不会有太大变化,福利漫画大概也不会消失,事情最终告一段落。
回顾整个事件,虽然反对JUMP的一方,认为这些福利漫画 “空洞无物”,还会有不良影响。但另一方面,支持JUMP的群体也能拿出“这些表现对孩子与社会也有好处”的道理与逻辑。同时,双方诉求指向出版社的“自我控制”,而不是请求硬性干预。笔者认为,这场看起来缺乏“强力手腕”参与的争论,反而是社会正常运作的表现。
就像字典都会跟随时代变化、修改一样。同样由文字来描述、传达的道德标准也一直在变化中。被称为“公序良俗”的社会共识,也有其独特的脉络与生成轨迹。指引人们行动的道德标准,应当柔软而有活力,容许各种视点与角度的人对话。共识的土壤,需要在一次次开诚布公中形成。争论不会停止,但讨论却有意义。如果大家有什么想说的话,也欢迎【写留言】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