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哲们以救死扶伤为念,以极大的勇气挑战守旧势力为后世医者打下最基础的外科准则和铁律,挽救了无数绝境中的病人。
作者 | 傅士博
来源 | "医学界"微信号
作为一个西医外科医生,我们这个行当没有很明确的祖师爷,但是促进外科学进步的三大里程碑却是有广泛共识的——麻醉,无菌术和输血。但是世人往往知道这些救人无数的伟大技艺,却不知技艺背后淹没于岁月之中的伟大名字。今天就用这篇文章追忆一下几位“祖师爷”了。
今天的人们或许很难想象,外科医生最早的雏形是理发师。中世纪的贵族们饱食终日,往往患有高血压,搞不好就会头疼脑热。也不知是哪一天,哪个理发店里的师傅脑袋被门挤了,给某位老爷切开了血管,放了血的达官贵人感觉头痛缓解,浑身轻快,这种放血术也逐渐流行起来。
17世纪的贵妇接受放血治疗
理发师们除了一把剪刀,手里又多了一把放血的小尖刀。而如今理发店门口的三色滚筒灯恰是最好印证——红色的动脉,蓝色的静脉和白色的绷带。不同于内科医师出身于饱学之士,这种略显尴尬的出身让外科医生很长时间以来都好像比同行矮半头。
这种来自内科同行的歧视还源自另外一个始终阻碍人类外科进步的难题——疼痛。早期的手术操作都伴随着病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确实显得很残忍。直到人们发现过量饮酒可以引起痛觉变得迟钝,让疼痛降低到可以忍受的状态。中世纪的战场上,还会有随军医生把伤者一棍子敲晕,趁着晕厥的时候实施截肢手术......当然很多伤兵再也没能醒过来。
麻醉
作为生物最重要的防御机制之一,疼痛从大脑被进化出那一刻起便保护着生命躲避危险,继续生存下去。人类想要逆天改命,必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1794年5月8日,法国贵族、化学家安托万·洛朗·德·拉瓦锡被革命党人押上断头台。他的好基友,英国人约瑟夫·普利斯特里因为同情他也遭到暴徒的袭击,实验室被捣毁。但是疯狂的革命党人或许不知道也不会在乎,这两位已经在22年前制备了氧化亚氮(笑气)。如果他们把实验继续下去,或许人类第一次全身麻醉手术能赶上18世纪的小尾巴。
拉瓦锡
普利斯特里
好在1798年,英国医生托马斯·贝多斯搞的气体治疗研究所聘请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汉弗莱·戴维。这个年轻人1799年发现了笑气的麻醉功效。他在试验记录里欣喜地写道:“五分钟后,它(一只健壮的猫)的脉搏很难感觉到,它不动了,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五分钟后它被从容器中取出,几秒钟后它开始动了并做深吸气,五分钟后它试图抬它的腿,在八九分钟后它能走动,大约半个小时后它完全恢复了。”
托马斯·贝多斯
托马斯·贝多斯的气体治疗研究所
汉弗莱·戴维
戴维坚信这种气体将能用于人类的麻醉手术,他不顾众人反对,拿自己做实验。当吸入少量这种气体时,他觉得头晕目眩,如痴如醉。再吸全身无力并感到无比舒适,脑中外界的形象消失,出现各种幻觉。当吸入的气体高到一定浓度,他还不自主地发笑,在实验室里手舞足蹈起来。
令人遗憾的是这种令人发笑并忘却痛苦的气体马上变成了贵族的嗨药,没有向全身麻醉手术走出那关键的一步。而十几年后,戴维也在发现氟元素的一系列试验中吸入了过多有毒的氟气,得了氟骨症,在病痛中英年早逝。留下一个不可能有人能够打破的记录——发现元素最多的科学家。
然而东方不亮西方亮,1841年某个平淡无奇的下午,在美国一个叫杰弗逊的小镇子,头天进城观看笑气表演的农民跟周围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城里人吸入笑气以后个个笑成傻逼,摔倒也不觉得疼,还会继续大笑的事情。农人们找到村医克劳福德・朗,问能不能也给他们搞一些笑气嗨一下。朗医生之前在文献中看到吸入乙醚和笑气后产生的效果基本一样,而他手头上没有笑气,却有乙醚,便建议用乙醚代替笑气试试。农人们欣然应允,结果吸入乙醚的效果与笑气引起的现象非常接近!
克劳福德·朗
说来也巧,没几天来了个脖子上长了小瘤子的病人。朗医生常试为他用乙醚麻醉以后病人昏睡,手术顺利完成。朗医生对乙醚有一些担忧,比如合理的给药方法,7年以后才发表论文。但是他不知道,1846年,美国医生威廉·莫顿已经报道了自己用乙醚麻醉病人实施外科手术,而且在1846年10月16日于现麻省总医院(MGH)的一间阶梯教室演示了手术。这个历史性的时刻被绘制成油画,悬挂于当时的那间教室。
威廉·莫顿
人类首次全身麻醉手术演示(1846)
其实乙醚的麻醉效果比笑气更加稳定,笑气麻醉后拔牙几乎就没有成功过,如今的笑气也仅仅被用于术前缓和患者紧张情绪。所以1846年成为人类全身麻醉手术纪元的元年。
再说说无菌术
如今医院里随处可见的无水洗手液和规范洗手标识随处可见,但是谁能想到150年前,没有几个医生会在接生、手术之前清洗双手。甚至医用橡胶手套也是在1899年才有的新玩意儿。
7步洗手法
在18世纪初,曾经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医生是绅士,而绅士的手都是干净的”。所以医生们不会在术前洗手。现在的人们用脚趾头想也会知道,这样糟糕的手部卫生会造成多少感染。事实上,整个19世纪的欧洲因为医院的兴起,加上糟糕的卫生,院内交叉感染和医源性感染不可胜数。
最臭名昭著的要数产褥热,就连微生物学的鼻祖,大科学家路易·巴斯德助手的妻子也死于这种严重的产后感染。巴斯德考虑到产褥热很有可能与医生手上的细菌有关,他去请医生们接生前务必要洗手。但是当时的法国临床医学独步天下,傲慢的巴黎医生们拒绝了他的请求,甚至在对照试验时故意令一些产妇感染,产生洗手并不能降低产褥热发生的假象。
路易·巴斯德
产褥热,术后感染几乎在整个19世纪中叶以前被认为是正常的。甚至外科医生给病人做完手术,病人伤口没化脓会令他焦躁不安,担心病人术后恢复不好。
维也纳医生伊格纳茨·菲力普·塞麦尔维斯首先要求自己和团队接生之前必须要用漂白粉洗手。结果他团队经手的产妇中,产褥热发病率从18%骤降至1%。这一结国经反复验证于1861年发表,塞麦尔维斯也积极呼吁同行们都用漂白粉洗手,却遭到了守旧势力的冷嘲热讽。这令他非常苦闷,最终患抑郁症,在被送入精神病院后不久便自杀了。
然而真理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如今,他所首创的无菌术和无菌概念被无数后代医者发扬光大,贯穿到医学操作的方方面面,拯救了无数的生命。
伊格纳茨·菲力普·塞麦尔维斯
最后是输血术
最初人类尝试输血其实不是为了抢救失血过多的病人,而是试图改变人的性情。所以算不上外科输血,按下不表。人类首次为了救人命而尝试输血是1818年。英国医生詹姆斯·布伦德尔因无法忍受产妇大失血死去,决定尝试输血治疗。经过缜密思考和动物实验,他为首批11位不输血就必死无疑的产妇输入了人血并使其中的5人获救。1834年,波兰医生基塞留斯用输血法抢救了更多大失血病人,病人的获救率也差不多接近45%的样子。毕竟那个年代,还没有人知道什么是血型,更没有输血前的交叉配血试验。
詹姆斯·布伦德尔为产妇输血
直到1900年,年轻的维也纳病理学家卡尔·兰德斯坦纳在一次偶然实验中发现不同人的血液混合后会形成血凝块。通过一系列实验排除了细菌污染、个体差异等假说之后,人类第一次认识到血型的存在。几年后,他首次提出了交叉配血试验,将输血从一门死生由天的赌博变成了安全的治疗手段。
卡尔·兰德斯坦纳
麻醉,无菌术,输血这三大技术都形成于伟大的19世纪。19世纪的人类社会科技树全面开花,各种黑科技层出不穷。许多伟大的发明为我们今日的生活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我对促进外科学发展的三大技术感触最深。先哲们以救死扶伤为念,以极大的勇气挑战守旧势力为后世医者打下最基础的外科准则和铁律,挽救了无数绝境中的病人。
他们济世救人的情怀
他们敢于挑战的勇气
他们为真理付出的牺牲
都值得全人类铭记,彪炳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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