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中国教育报(ID:Zhongguojiaoyubao),经授权转载
编辑:学妹
“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命运把我装订得极为拙劣。”
“我是湖北襄阳人,开始在老家做乡村小学的民办老师。如果我不离开老家,一直做下去,就会转成正式教师。我不能忍受在乡下坐井观天的枯燥日子,来到了北京。我要看看大世界。那年我20岁。”
4月24日,微信公众号“正午故事”第二次发表了范雨素的文章,这篇题为《我是范雨素》的文章短短时间内就刷爆了朋友圈,让人们认识了这个叫范雨素的育儿嫂。此前她的《农民大哥》也曾在“正午”发表。
因为这篇文章,人民日报将她描述为“民间语文”的创造者,类比于过去的市井“奇人”。
6、7岁学会自己看小说;8岁时一餐啃两个红薯,看懂一本竖版繁体字的《西游记》,“我为自己感到自豪”;12岁“我膨胀得要炸裂了”,那年暑假,“我不辞而别,南下去看大世界了。”……范雨素有着魔幻般的童年。
20岁,她辞去了乡村小学教师的工作,来到了北京,寻找理想失败后,范雨素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到昔日的”家“了。她再度北上,成为了一名育儿嫂,一位“农民工”。在别人为她贴标签的同时,她也在用自己的视角审视着生活,为这个世界标上印记。
“我所居住的北京皮村是一个很有趣味的村子。中国人都知道,京郊农民户户都是千万富翁,他们的房产老值钱了。土豪炫富都是炫车炫表,炫皮包,炫衣食。这些炫法,我们皮村都不屑。我们皮村群众炫的是狗,比谁家养的狗多。”
“在我成年后,我来到大城市求生,成为社会底层的弱者。作为农村强者的女儿,经常受到城里人的白眼和欺侮。这时,我想:是不是人遇到比自己弱的人就欺负,能取得生理上的快感?或者是基因复制?从那时起,我有了一个念头,我碰到每一个和我一样的弱者,就向他们传递爱和尊严。”
谁是范雨素?
有人说,她是一个大城市中的育儿嫂,一个城中村里的文学爱好者,一个尝过命运的苦酒与甘霖的女人。
谁是范雨素?
范雨素因着一篇自传体文章《我是范雨素》,突然火了起来,连之前她写的那篇《农民大哥》也被大家翻了出来。
44岁的范雨素是湖北人,来自湖北省襄阳市襄州区打伙村,只读完了初中,目前在北京做家政女工。她说自己不靠写文章谋生,原本只想挣点儿稿费。然而《我是范雨素》突然火爆之后,有两家出版社连夜打电话找她出书,那天她为了接待来访者,不得不专门请了一天假。
范雨素现在住在东五环外的皮村,那里有众多小型加工厂和打工者租住的平房。她和几十位有文学兴趣的打工者组成了文学小组,在老师指导下开始写作。“活着就要做点和吃饭无关的事,满足一下自己的精神欲望。”范雨素说。
这些年,空闲时,她用纸笔写了十万字手稿。她说,当育儿嫂很忙,若把这十万字手稿整理出来敲进电脑,“要猴年马月,我很忙,没时间。”
当被问到得知《我是范雨素》这篇文章火起来的反应时,范雨素直白地说:“我没想到这篇文章会火,我是靠苦力吃饭的,不靠写文章谋生,我连打字都不熟练。像我们这种养孩子的,就想赚点钱,正好正午(微信公众号)给稿费。而且我也没写过多少东西,没有感情我写不出来。”
中教君觉得,这篇文章能广泛传播,一部分也归功于这是一篇真心实意的文章吧。因为它“真”,所以感情不浮夸,字里行间透着实在。
正如一位网友评论的“没有激烈言辞,甚至没有突出的感情色彩,作者是自己人生的亲历者,也是周围人人生的记录者。大社会,小人物,跃然纸上。”
另一个网友评价这个文章:“这个可怕的,仿佛没有沉重感而易读的文笔,卷着卷着页面却像撞到了一个平静的拥抱,热热的,抱在我的眼球上。”
《人民日报》说范雨素是一个大城市中的育儿嫂,一个城中村里的文学爱好者,一个尝过命运的苦酒与甘霖的女人。
它将范雨素类比为过去那些大隐于市的“奇人”:“一个育儿嫂以自己的文字让我们看到:即便在飞机轰鸣而过的出租房里,也还能找到不同寻常的人、遇到不同寻常的事。她提供的与其说是文学,是真挚带来的感动,不如说是文学印于书本、行于网络之外的鲜活形态,是生命与社会仍然存在无限可能性的惊奇。可以说,这些普通的文学爱好者,在以语言为武器对抗存在的荒芜之时,也给予扁平化的时代以深度。”
”我作为一个最底层的农民工,我觉得艺术家做的是什么?当我们听到农民工和艺术家这两个词的时候,听到农民工他不会感觉是一种耻辱或贬义词,听到一个艺术家他也不觉得这个词哎呀怎么高高在上,它是一个中性词,让它们都变成一个中性词。因为我们都是这个我们终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
“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
命运把我装订得极为拙劣。”
说了这么多,范雨素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命运把我装订得极为拙劣。”这是这篇自述开头。用一个网友的说法,那就是这个开头太“炸”了。
各位老师、家长们是不是和中教君一样好奇这样一本“书”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
范雨素的大姐出生五个月的时候就发烧烧傻了,小姐姐患有小儿麻痹症,她是母亲年近四十岁生的唯一健康的小女儿。她说那时的自己很膨胀,她是这么描述的:
“童年唯一让我感到自豪的事,就是我八岁时看懂一本竖版繁体字的《西游记》,没有一个人发现过,也没有一个人表扬过我。我自己为自己自豪。”
“我那个年龄,很容易骄傲。我的成绩一直是班上最好的。我上课时,从来没听过课,脑子里把看过的小说自编自导一遍。一本叫《梅腊月》的小说,在我脑子里导过一千遍。”
“我十二岁了,我膨胀得要炸裂了。我在屋里有空白的纸上,都写上了‘赤脚走天涯’。在十二岁那年的暑假,我不辞而别,南下去看大世界了。”
范雨素一路向南,居然到了海南岛,可是流浪的日子也会过腻。
“我在海南岛上浪荡了三个月,决定打道回府。一路逃票,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母亲身旁。”
然而回到家里的她那时才清醒过来,在他们村,女孩离家出走,是伤风败德的。
“我没脸见人,也没脸上学了。最关键的是,我也没勇气流浪了。怎么活下去?活下去是硬道理。”
母亲没有抛弃她,而是让她的小哥哥为她谋了一份民办老师的工作,让她在一个偏远的小学教书,这样便安顿了她。
这就是范雨素的童年。
20岁的范雨素受不了在乡下坐井观天的枯燥日子,来到了北京,要来看看大世界。只是北京不是“理想国”。
“来北京以后,过得不顺畅。主要因为我懒散,手脚不利索,笨。别人花半个小时干完的活,我花三个小时也干不完。手太笨了,比一般的人都笨。上饭馆做服务员,我端着盘子上菜,愣会摔一跤,把盘子打碎。挣点钱只是能让自己饿不死。”
“我在北京蹉跎了两年,觉得自己是一个看不到理想火苗的人。便和一个东北人结婚,草草地把自己嫁了。”
“结婚短短五六年,生了两个女儿。孩子父亲的生意,越来越做不好,每天酗酒打人。我实在受不了家暴,便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回老家襄阳求助。那个男人没有找我们。后来听说他从满洲里去了俄罗斯,现在大概醉倒在莫斯科街头了。”
“我回到了老家,告诉母亲,以后我要独自带着两个女儿生活了。”
在北京没过上理想生活的范雨素就这么回了家乡,只是家里,现在,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在家乡找不到“家”以后,范雨素带着两个女儿又回到了京城,做了育儿嫂,看护别人的孩子,每星期休一天。
她住在北京皮村,她说那个村子是个“很有趣味”的村子。土豪炫富都是炫车炫表,炫皮包,炫衣食;而皮村群众炫的是狗,比谁家养的狗多。
在皮村,她写文章,听课,教书。
“我原来没写过文章,如今,我有时间就用纸笔写长篇小说,写我认识的人的前世今生。我上学少,没自信,写这个是为满足自己。长篇的名字,我想好了,叫《久别重逢》。它的故事不是想象,都是真实的。艺术源于生活,当下的生活都是荒诞的。文章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考证。对这篇自娱的长篇小说,我总是想着写得更好。”
“皮村‘工友之家’文学小组开课,我听了一年。那一年有空听,是因为小女儿要看管,我在和皮村相邻的尹各庄村找了份在打工学校教书的工作。打工学校工资低,是个人就要。一个月给一千六。后来,小女儿大点儿,可以独立上学,独立回家,独立买食物。我就没再教书了,去做育儿嫂,一个月给六千多,只每个星期回来看一次小女儿,没再去工友之家了。”
现在她没时间听课、教书了,但依旧得空时写写东西。也因了她的文字,让我们得以知道住在皮村里的她。
一篇文章火起来,多半是它拨动了大家的心弦。范雨素这位曾经的小学老师,现在的外来务工人员,她又是怎么拨动了大家的心弦,拨动了大家的哪根心弦呢?
我们在范雨素身上看到了年幼的积淀。范雨素如今的好文笔,和她从小养成的阅读习惯密不可分,而她的阅读习惯,又源于她的家庭。
范雨素虽然成长于农村,但她哥哥和姐姐乃至她自己对于阅读的热情似乎与生俱来。
大哥哥是个相当文学家的人。可惜空有当文学家的心,没有当文学家的命。最后也没当成文学家,身上倒添了很浓的文人气息。小哥哥是个读了大专,少年得志的“神童”。她的小姐姐和大表姐小时候都能看一本本砖头厚的书。小姐姐长大后,做了乡下中学教语文的老师。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范雨素自然也读了不少书,想起那段日子,她是这么说的:
“我上小学的年代,文学刊物刊登得最多的是知青文学,里面全是教人逃火车票,偷老乡青菜,摘老乡果子、打农户看门的狗,炖狗肉吃的伎俩。”
“看这些小说,我感到一餐啃两个红薯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呀。不用偷,不用抢,也没有人打我,还有两个红薯吃,还能看闲书。少年的我,据此得出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如果感受不到生活的满足和幸福,那就是小说看得太少了。”
“我不光看知青文学,还看《鲁宾逊漂流记》、《神秘岛》、《孤星血泪》、《雾都孤儿》、《在人间》、《雷锋叔叔的故事》、《欧阳海之歌》、《金光大道》。通过看小说,我对中国地理、世界地理、中国历史、世界历史了如指掌。只要报一个地名出来,我就知道在世界上哪个大洲。说一条河流出来,我能知道它流向地球上的哪一个大洋。”
她是农村的异质人,她从文学中汲取了对于生活的最初认知,文学教会了她生活、赋予了她精神、教会了她思考,阅读是她人生最初的教科书——点燃了她小小的叛逆和行动力,她在时代中顺流而去,但思想上的逆流尝试从未停止。
童年的阅读体验在她的手中、思想中塞进了文思的细泉,给了她某种信仰和人生该有的态度。
难怪有网友说:“她不只是个农民妇女,她是读书的农名妇女。其实她骨子里有高贵的坚忍、肚子里有无数作家的故事情节。她写作的才能不是老天赏的,是母亲、经历、图书、善良熏染的!”
有人说范雨素的文字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有人说打动人们的是她字里行间投入的细腻的情感。
初读平淡,但读完心中总能留下点清冷的惆怅,她无疑是一个细腻的人,她从自己的视角将时间变慢、变淡、变得浓稠而后遥远。
她这样写自己的大哥:“大哥哥从小就有学习自主性,但没有上学的天赋。每天夜里,舍不得睡觉地学习,考了一年,没考上大学,复读了一年,还是没考上。大哥哥生气了,说不通过高考跳农门了。大哥哥要当个文学家跳农门。我们家是个很穷的人家,两个姐姐的身体都有残疾,长年累月看病,家里穷得叮叮当当响。可是因为大哥哥要当文学家,当文学家要投资的。大哥哥把家里的稻谷麦子换成钱,钱再换成文学刊物、经典名著。没有了粮食,我们全家都吃红薯。幸运的是,妈妈的五个娃子没有一个是饿死鬼托生的,也没有一个娃子抗议吃得太差。”
“大哥哥又读又写了好几年,没有当成文学家。身上倒添了很浓的文人气息,不修边幅,张口之乎者也。像这样的人,在村里叫做“喝文的人”,像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一样,是被人鄙视的。”
“但是,大哥哥和孔乙己有不一样的地方,大哥哥有我们英勇的母亲。因为母亲的缘故,没有人给大哥哥投来鄙视的目光。”
大哥的形象跃然纸上,不是那种灵动的形象,而是仿佛是说故事般娓娓道来,夹杂着几句幽默话,平淡,真实。她的文字带着与身俱来的亲近感。
范雨素是一个普通人,她的经历并不陌生,但她将生活的滋味抽离出来,但她用自己的细腻点触着人们的内心。
网友这样评论:“真实的力量。可以说,每个人都有很多有厚度的故事,只是缺少讲故事的能力和文笔。应该说,童年的阅读和思考,长辈的身体力行,太重要了。”
范雨素是生活在特定时代的人,她的文字是时代产出的文字,这个时代,在我们看来是当下,在后人看来,就是21世纪初的中国的一个切面。范雨素和时代的摩擦让她的文字有了厚度。她的个人经历透露着当下的中国,她的经历也是一群人的经历。
她的文字透露着任何一个徘徊在所谓的社会底层却又努力向阳人的心声,像知足常乐,望汝安康。
关于知足,她说:“一个人如果感受不到生活的满足和幸福,那就是小说看得太少了。”语句透露出的是平和。深处艰难的环境,身上却不带一点戾气,这才是浊世间的一抹清新。
与所有人一样,她也希望女儿能受到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教育。大女儿现在在上海做速记员,小女儿在河北衡水的一个私立学校上初中。
她的大女儿“跟着电视里的字幕,学认字,会看报看小说了。后来,大女儿在小妹妹不需要照顾后,在14岁那年,从做苦工开始,边受苦,边学会了多项手艺。她今年20岁,已成了年薪九万的白领。相比较,同龄的丁建平、李京妮,因为没有亲人为他们求告老天爷,他们都变成了世界工厂的螺丝钉,流水线上的兵马俑,过着提线木偶一样的生活。”
范雨素不希望女儿去“世界工厂”。她说,如果条件好,她希望女儿可以上重点大学,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可是自己能提供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觉得对不起孩子。
她将小女儿送去衡水的一所私立学校上学,也是为了给小女儿提供更好的教育环境。“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这所学校,就送她去了,这样她可以在河北参加高考。否则她没有学籍不能高考。
“让孩子受最好的教育”,在中国,每一个家长心中都有这样一个和她相似的愿望吧。
她的文字也透露着任何人都可以有的梦想和其中挣扎的百态。
大哥哥有个当文学家的梦,最终还是做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小哥哥少年得志,却被赌博毁了人生;小姐姐也做过才子佳人的梦,可惜小姐姐的“才子”抛下她去上海觅前程去了,对“才子”失望透顶的姐姐找了一个没上过一天学的男文盲,草草地打发了自己。
谈到她在做育儿嫂的那个家里,谈到那个家里的男主人,如夫人,庶子,她发出了这么个疑问:“每每这时,我就会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活在大唐盛世,还是大清帝国,还是社会主义新中国。可我没有特异功能,我也没有穿越过呀!”一句淡淡的疑问,却掷地有声。
范雨素在反思自己,也在反思这个时代,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在全社会引发共鸣。
▷资料来源:
正午故事《我是范雨素 | 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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