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思达帕特
目前来讲,我对自己的担架还是比较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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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在北京

思达帕特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8-31 22:05

正文


“我们为了解脱找到酒,他们渴望从酒中解脱”


82年前,匿名戒酒协会(Alcoholics Anonymous)在美国俄亥俄州诞生

这群自称“酒鬼”的人,聚在一起,“交给上苍”

酒瘾症,仿佛是意志使然的病症

然而酒瘾症患者强行戒酒致死

引发“震颤谵妄”死亡率高达20%——这是一种会死人的病


“靠意志戒酒,就像靠意志降血压不切实际。”
“我们能做的,就是来到AA。”

AA在北京,位于东直门元嘉国际

在医学没能更多眷顾在他们身上时

他们需要在这个小小的房间,落座余生——



透明人第二单元第二期

《酒瘾症患者:到死不喝一口酒,才能叫康复》




AA在北京

姜思达




结束采访后,还有一小段素材拍摄。大约晚上7点,他们会举行今天的AA会。我们在楼下的快餐店快速吃着晚饭,一边打着王者荣耀。导演说:“那边那位,应该是来参加AA的。我之前前采见过。”


与以往不同的是,《透明人》的导演经历了两次前采。一次是与片中先生(他们都自称为“酒鬼”,意在不避讳、直面自己的病症)的沟通,一次是被先生召唤过来,与整个AA会的成员沟通。AA在此方面格外注意流程——这次采访,必须经过所有“酒鬼”的当面同意,并严格保护身份信息,才可以执行。AA中的第二个A——Anonymous,被高度地贯彻落实。上楼梯的时候,同样听到有问询的声音——“楼上是戒酒会吗?”


当晚来到这里的酒鬼大约十位,年龄从二十多到四五十,有男有女。先是分享清醒天数,一个先生说——“这是第五年XX天了。”现场响起掌声。事实上,在这里,掌声是随时响起的。接下来是诵读《嗜酒者互诫协会》这本蓝色的手册,我亦被递来一本,并斗胆参加了这次诵读。这晚读的是“老板”这一章节,讲得是若有员工出现嗜酒的情况,老板应该作何办法。文章是第一人称自述的形式,像是一个人零碎的手记。(《嗜酒者互诫协会》第一版出版于1939年,翻译成多国语言,在AA中是一本圣经般的必备读物,目前已出第四版,略有内容增添。)每个人读两个自然段,这一章节,硬是读了半个多小时。


高度程式化带来的是对程式的高度敬畏,这种敬畏于嗜酒者而言是一种心理上的必需——他们必须承认,自己患有酒瘾,必须承认自己对酒瘾无能为力,也必须承认有一个“更高的力量”,能够帮助他们,照耀他们渡过难关。而为了接近更高的力量,势必要有一系列程式组成通往的台阶。这包括诵读,包括每一个齐刷刷的“你好”,包括结尾的拉手仪式,包括一枚枚投到罐子里的清醒牌,和雷打不动的每天三通电话。


外人看起来莫不莫名其妙,是无所谓的。这里的酒鬼真实感受到的效果——停酒,能控制不喝——便是证明。采访时,“酒鬼”说,这件事,科学还没有很好地证明,但是就这么做了。


在诵读完,拉手前,他们也闲扯开一些事情,或多或少也都围绕着戒酒,但也有些别的。

比如我们采访的酒鬼,他分享了一则今天碰到的烦心事。他是北京人,他今天正在租的四合院里睡着觉呢,突然有个大爷到他门口捣乱,说是他的房子,骂骂咧咧打扰他睡觉了,不愉快。



当天,我们大约下午两点到达的采访地。“酒鬼”在屋里打游戏,裸着上身。见到我们时倒也没匆忙地穿衣服,整个人的状态非常放松随意。我们一边准备机器,一边搭话——他正在玩一款手游。他似乎很沉迷在这个游戏当中,游戏可以帮助他解闷。

“酒鬼”乍看上去,并不吸引人,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甚至有点害怕。但在交流中,他表现出的是高度的友善和充分的信任。或许是他作为北京人口语的常态,在聊天过程中,对我屡屡以“您”相称。

网上对这一期片子的普遍评价是——受访者回答非常顺畅。我越发意识到这件事之于采访的重要性。在采访前,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我想知道你的底线,什么事情我们不能聊?”

他说:“没有。你聊吧。”


对话就在四台机器面前,在几张印有“十二个步骤”的英文幕帘下,开展了一个半小时。


他不知道酒水在其他人的口中是什么味道,只能说出于他而言,哪怕幼年,酒入口便是过电般的爽。他对自己若干次因酒住院历历在目,犹记得严重时,一边哭一边停不住拿起酒杯的手。他清楚地记得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因为这件事与他很重要。他亲眼目睹了酒鬼们来来往往,来的还在,往的已经复合甚至死亡。他的经历,是无数嗜酒者,最为普通的经历——这普通的经历中包含了在家中疯狂囤酒,止不住地喝,止不住地戒酒,止不住地发生戒断反应,止不住地听闻最新的去世消息。


我们为了解脱找到酒,他们却渴望从酒中解脱。

闭眼想象酒的不存在,在这种克制中度过余生,相当疲累甚至残忍,可这却是所有解法中,最令人欣慰的选择。


AA至今,不和任何机构产生合作,不接受任何捐款。

“酒鬼”说:“尽量,能多穷就多穷。不要有任何钱的参与。”



AA在美剧画面中不止一次出现,我第一次看AA的时候觉得奇妙,甚至是莫名其妙。我不认为几个人靠讲故事,就能够改变什么病。很多事情是用理智便可轻易得出结论,可惜我们的理智同样是有限的,我们理智没有强大到顾及、思考、论证一个远离生活的事物的实效。我们一定程度上被理智耽误了。


我们的理智将一个嗜酒者粗暴地归类为一个爱喝酒的人。

我们的理智将嗜酒症粗暴地判定为意志力低下。

我们的理智将形而上的东西漠视为某种成人的自娱。

我们的理智,把身边有可能患有酒精依赖症的病人,击打入“要好自为之”的冷宫。


我们相信理智,相信思考。我们也要相信思考之余,观察的力量。



收工时,AA会的成员离开了房间,我们在拍一些照片当做素材留用。

其中一张,我会错了摄影师的意,他希望我把《嗜酒者互诫协会》这本书拿起来拍张特写,而我却把这本书举在胸前,留了张照片。

这个举动引发了一个“酒鬼”的不满。她看了我半天,想来想去,到门口把我叫住,说:“你们不能这样!你不是‘酒鬼’!这不是娱乐!这是救人命的工作!”

她的情绪在极力克制下仍显激动,我一时间只顾抱歉,不知所措。


再次表示对不起。



如果您或您身边的人,或患有酒精依赖症

请到医院进行专业诊治


如果需要匿名戒酒协会的帮助请联系——

匿名戒酒协会北京分会:北京市东城区元嘉国际公寓517房间

联系电话:18211058015 13801248431

网络会:YY直播平台房间号 16537750


如无相关情况,烦请不要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