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砺石商业评论 | 出品
每一个意料之外的成功，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情理之中。
2024年8月20日，中国第一款3A游戏《黑神话·悟空》上线前5个小时，制作人冯骥发了一条微博，提醒玩家要注意三点。不曾想，这会是一个疯狂的开始。
《黑神话·悟空》上线首日销量突破450万部，发售三天销量突破1000万部。根据综合数据分析网站Gamalytic、游戏市场调研机构VG Insights等第三方平台等最新数据，《黑神话·悟空》目前在Steam上的销量已超过2100万份，创造了中国3A游戏的销售纪录，收入超过1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70.8亿元），而其开发成本为3亿元人民币左右。
令人意料之外的是，《黑神话·悟空》火出了游戏圈，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传播的现象级产品，在国内外市场都引发了“悟空效应”。在国内，它带火了作为游戏场景原型的山西多个古建筑，刺激了偏冷门的山西文旅，比如山西的悬空寺、铁佛寺和小西天等在十一期间都迎来了暴增的游客。
在海外游戏市场，《黑神话·悟空》不仅吸引了众多海外游戏玩家下载，赢得了很多海外游戏大V的鼎力推荐。美国企业家马斯克也在玩《黑神话·悟空》，还在社交网络分享了一张AI生成的游戏海报图，将游戏主角“天命人”的脸换成了自己。
为了玩游戏，不少海外玩家自发地打听孙悟空的身世，开始了解中国的神话体系。很多海外游戏玩家甚至开始读英文版原著《西游记》，看同名电视剧。有一位海外游戏玩家整理了一份长达214页的PDF文档并且自制为一本英文版实体书，只为海外游戏玩家普及《西游记》的文化背景知识。毫无疑问，《黑神话·悟空》是今年国际游戏市场最为火爆的现象级产品之一。
《黑神话·悟空》一出世就能在海内外市场既卖座又叫好，让很多业内人士感到意料之外。在资本逐利的中国游戏市场，赚钱快的手游才是“摇钱树”，3A游戏被普遍认为是商业化难度很大的游戏类别。
3A游戏通常指的是那些高投入、高制作、开发周期长（A lot of money、A lot of resources、A lot of time）的游戏，也因为这些特点，3A游戏的制作和成功充满各种不确定性，大部分的游戏开发公司难以承受，所以国内游戏厂商不愿涉足这个方向，而且《黑神话·悟空》还是单机游戏模式，这是自互联网时代才进入井喷式发展的中国游戏市场中薄弱的部分。
某种程度上，3A游戏代表了一个国家的游戏制作水平，正如科幻大电影代表了一个国家的电影工业水平。中国是全球第二的游戏市场大国，但却没有一款真正意义上的3A游戏大作，这是遗憾，也是机会。
那么，作为中国第一款真正意义的3A游戏，为什么《黑神话·悟空》一上市就能快速取得震惊海内外的成功？为什么偏偏是冯骥及他的团队做成了《黑神话·悟空》？
每一个意料之外的爆款成功，其背后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情理之中。
冯骥说过，
“8年前，我们就很坚信中国的单机市场一定会存在，而且潜力巨大”。
这是他看到的“天时”。
今天的中国游戏市场足够庞大，游戏产业足够发达，游戏消费群体足够庞大。2023年上半年，我国游戏市场的实际销售收入达到了1442.63亿元。2024年3月，全球年度发行商大奖列出了全球前50强发行商，其榜单统计对象包括2023年全球IOS和谷歌商店用户的支出。其中，前两名分别是腾讯和字节跳动，对应的年用户支出分别为86.7亿美元和50.5亿美元；米哈游首次进入Top 10并排在第8位，网易排名第9位。根据这个榜单，在全球前十的游戏开发公司中，中国公司占据了四席。
今天的中国市场“土壤”已经足够肥沃，养得活一款3A游戏，一直在等待一位真正的“天命人”来填补这个市场的空白。正如冯骥在采访中说的，
“没有之前做手机游戏的经历，没有成熟的商业社会给予的资源，没有中国的人口红利，那么我们今天也没有机会做《黑神话：悟空》这样的产品。”
而游戏行业本身出现的技术红利，是冯骥抓住的“地利”。他说，“随着整个软件工业的发展，会出现一些商业引擎，附带了非常多成熟的解决方案——这是一个技术红利。我们只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很幸运地承载了大家的期待”。
诸如GPU、CPU、存储、显示器、VR设备等硬件的持续更新换代，为3A游戏的高制作提供了硬件基础；软件方面，游戏引擎软件的出现，不仅降低了3A游戏在角色建模、模拟复杂的物理现象（如角色运动、爆炸、流体运动等）、光影渲染等方面的高成本，还提高了其制作效果和效率。《黑神话：悟空》就是用全球最强大、图形最丰富的创作引擎之一虚幻引擎5（UE5）软件开发的。
所谓“人和”，指的是中国游戏产业终于等到了冯骥这样的“天命人”。冯骥和他所创办的游戏科学对“做一款好游戏”充满了使命感，就像《西游记》里唐僧对西天取经存在使命感一样。回顾冯骥的从业经历，他也像孙悟空一样，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他加入游戏行业，完全是出于兴趣。2000年，冯骥考入华中科技大学，学的是生物医学工程专业，但他对学的专业并不感兴趣，反而沉迷于玩游戏。2004年5月，《魔兽世界》正式公测。正准备考研的冯骥却痴迷于玩《魔兽世界》，甚至到了白天睡觉晚上在网吧包夜，每天只吃两顿饭的程度。后来他在采访中说：“从某种程度上讲，痴迷于《魔兽世界》也许是内心早就渴望的”。大学毕业后，冯骥加入了一家小型游戏公司做策划，开始了自己在游戏行业的“取经之路”。
真正进入游戏行业之后，冯骥有种“天使着地”的感觉。他发现自己每天做的事情与做好一个游戏无关，没有人在乎游戏玩家的需求，大家更关心一件事：不能让玩家闲下来。2005年-2007年，正值国内网游高速发展阶段，当时史玉柱创办的巨人网络公司推出了一款网游《征途》，采用当时行业内从未有过的运营模式：游戏免费但道具要付费，其单月盈利达到850万美元。《征途》的成功让很多游戏公司认为：游戏赚钱比品质更重要。面对这种行业风气，冯骥内心充满愤怒。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样，因看不惯天庭的做法，直接来了个“大闹天宫”。2007年2月，冯骥在网络上写下了一篇题为《谁谋杀了我们的游戏？》的万字文章。
十七年后的今天，这篇文章中提出的一些行业问题，依然振聋发聩。可见，冯骥对游戏始终保持一片赤诚之心，怀有敬畏之心。
2008年，冯骥加入了腾讯游戏，从游戏的发行运营做起。2009年，冯骥开始担任腾讯自研网游《斗战神》的主策划，这是一款西游题材的网游，策划制作周期长达5年。为了做好游戏内容，冯骥专门请来《悟空传》的作者今何在担任世界观架构师，又跟《哈利波特》的配音团队合作，还买下了86版《西游记》的经典音乐版权，还请来了陈奕迅演唱主题曲；为了制作高品质CG，他们不惜花大钱与《阿凡达》的特效工作室The Third Floor以及国内的原力动画合作。在商业模式上，冯骥没有采取传统网游的道具收费模式。
他坚持认为，游戏快乐的来源，只能是游戏本身，而不是要花多少钱才能好玩。
2014年，《斗战神》上线，初期就赢得了非凡的口碑、但是公测两个月后，活跃人数却急剧减少，其中一个关键原因是游戏内容更新得越来越慢。这一方面跟团队产能不足有关，但另一方面，也跟腾讯的资源支持有限有关。2014年是移动互联网时代，手游兴起，当时一款手游一天就能做到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营收。腾讯游戏将战略重心放在赚钱更快的手游领域，冯骥负责的网游《斗战神》能拿到的开发资源变得越来越少。最后，《斗战神》以惨淡收场。
腾讯给冯骥提供了一个大舞台，让他学会了如何管理和谨慎地运营一个大的客户端游戏项目。这一宝贵的实践经验让冯骥学会了务实地做游戏，控制成本和风险，但他内心依然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依然梦想做一款真正打动人心的好游戏。
2014年6月，冯骥离开腾讯，创办了自己的游戏公司：游戏科学。从公司名字可以窥见冯骥对游戏的真诚态度。他在公司网站主页上写道：
游戏和其他行业一样，是一门99%勤奋+1%灵感的严谨学科，而不是一桩跟风押注的赌徒生意。
为了让公司生存下去，冯骥和同事开发了两款手游。2018年，当大多数中国游戏公司依然沉迷于手游时，冯骥决定做一款高品质的单机动作游戏，这是他最初自己加入游戏行业时的心愿。
自此，冯骥真正踏上了自己做游戏的“取经之路”。2020年8月，游戏科学公布了《黑神话：悟空》时长13分钟的预告片，播放次数累计突破5000万，受到了游戏圈的极大关注。之后，游戏科学顺利拿到了腾讯的战略融资。
四年后，《黑神话：悟空》上市。
如今《黑神话·悟空》大获成功，很多人认为冯骥已经“取得真经”。冯骥却坦言，“踏上取经路，比抵达灵山更重要”。用游戏的方式做好中国传统文化这条“取经路”，刚刚开始。
他说，“把中国的传统文化结合最先进的技术、最好的画面、最好的音乐，然后再辅以合理的玩法，能够产生化学反应。我们证明了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他身上具有中国游戏业内少有的一个特点：
充满文化自信，平视看世界，并且真诚地以做好游戏的方式来表达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和敬畏之心。
正如冯骥自己在采访中说的那样，当初他们立项做《黑神话·悟空》时，完全没有“要代表中国文化”“有义务让中国文化产业升级”这种想法，而是自然而然地认为中国经典名著、东方哲学、价值观、非常有魅力的神话体系还有可以挖掘的空间，所以他们更应该“如履薄冰，付出更多的努力，把它和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产品的其他的品质结合起来”。
从《黑神话·悟空》中的画面、音乐，甚至细致到文字字体的选择上，都可以看出冯骥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如履薄冰”。游戏中每个游戏人物的名字都是欧阳询楷书字体，全部源自欧阳询的碑刻和拓本，部分角色是1986版电视剧《西游记》的演员配音。
游戏中诸多文本内容摘取自吴承恩的《西游记》和《金刚经》等佛教经书。
砺石商业评论专门梳理了冯骥在公开采访中分享的60条思考，分别包括：游戏行业的创业经验、关于中国传统文化和游戏、他的人生态度等，以帮助低着更好的了解这位《黑神话·悟空》之父。
1.理想主义的情怀需要靠现实主义的努力去实现，就像西天取经，最重要的是先迈出步去。
2.我们决定要做高品质单机游戏，有热爱、理想主义的成分，但更多是对游戏市场和自身能力冷静审视后的结果。（2018年2月，游戏科学创始团队决定为一款高品质单机游戏“拓荒”——这款游戏正是《黑神话：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