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全 1959年生于四川成都。马克吕布的中国弟子。
代表作《天堂之鸟》、《我们这一代》。
肖全被称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
▼
2016年末,虽已入冬,但是成都的天气仍算温和。在这年的最后一个月里,肖全准备进行一次新的旅程。
11月28日的清晨,肖全收拾好必要的行装,动身出发。此行将去往四川境内的藏区。
虽然是在故乡四川,但是这趟的目的地,肖全此前从未去过。在到达之前,肖全开着车,神色满是忐忑和激动。但当车子驶近金川境,肖全的眼神一下变得明亮,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
数日投入的拍摄后,震慑人心的新作品就这样诞生了。
肖全金川拍摄作品
肖全在拍摄肖像的创作过程中,一击影像同时将肖全的创作过程进行了记录。
【肖全金川行摄纪录】先导片
▼
视频在2016年12月杭州肖全肖像展上同步进行展出。
以上文字引用自微信公众号一击影像工作室的文章《海拔4000米的山上,他泪流满面》
时代肖像——肖全,和他的作品
摄影/肖全 采访、文/阅琳
题图 - 摄影家马克·吕布(摄影:肖全)
奥古斯丁•桑德是人类肖像摄影的宗师,他在上个世纪初为日耳曼民族拍摄了史诗般的肖像作品。那些人物的光芒至今照耀着世界,也永远照亮着我。成为桑德一样的摄影师,这个秘密一直藏在我心里,让我早早地悟到了什么才是最好的肖像摄影。
桑德图片的精髓,就是理解和最大程度地给予拍摄对象足够的尊严。2012年联合国一个公益的拍摄项目——《我们的未来2032》找到了我。最后拍成的图片被联合国传往所有成员国,那本画册被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收藏。之后各种因缘来到我身边。
2015年我在昆明拍摄了《时代的肖像》,把我以往的肖像摄影做了一个自然的连接,2016年10月底我完成了洪都的拍摄,12月初刚刚拍摄了金川的图片,2017年的重庆成都深圳都向我发出邀请。我无比喜悦,能用图片纪录时代,能用图片供养大家,这是我的荣耀与责任。
肖全
2016年冬,西湖边的肖全
“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
2016年冬至,肖全肖像摄影展在西湖边上的浙江美术馆开幕,这已经是他今年的第10个个人摄影展了。若从拿起相机算,那更是不计其数。
“我的肖像摄影是1983年从杭州开始的,这是个特殊的时间和地点。”其实肖全本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摄影师。他从小喜欢画画,进入部队后,爱上了摄影。每月不到10元的补贴,大部分用来买相关摄影资料。“1980年,我爸给我寄了180元,我花了169块买了台海鸥205旁轴照相机,主要是拍我的战友,一边拍,一边学。那时我意识到自己有了制造影像的‘权力’,也就特别爱用相机来说话。”
上世纪八十年代,肖全从空军退伍转业回到成都,进入四川广播电视大学工作,很快身边就有了何多苓、翟永明、何训田、钟鸣这样一帮文艺圈的朋友。“我那时就是一个文学小青年,整天跟着他们混,他们在上面讲课,我就拿着录音机在下面录,后来他们看到我拍的照片吓了一跳。何多苓说:‘你要这么拍下去不得了啊!’于是我的肖像摄影就这么开始了。今天看来,其实就是一种日常的生活方式,根本没计划,也没目的,大家平常喜欢一起玩儿,我在旁边给拍照片。”
1986年,四川《星星诗刊》在成都评出了“中国十佳诗人”,北岛、顾城、舒婷等人纷纷来到成都,肖全自然也被找来为大家拍照。“那时我就跟他们混在一起,喝茶,饮酒,唱歌。我拍艺术家一开始就是以朋友的方式进入的,非常自然,来不及思考。”
关于“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的来由,肖全解释说:“这是诗人柏桦用他的方式对我的赞美,有当时特殊的语境。他是一个非常敏感、纯净的诗人,对影像的感知力也很好,他的话充满了那个年代特有的诗意。”1986年,柏桦还在四川大学读研究生,肖全为他拍摄了照片。“我晚上联系他,他和张枣在路灯下等我,看完照片后,他很激动地说:‘从来没有一张照片可以如此感动我,肖全我一定要好好写诗来报答你,你一定会成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我一定会成为中国最好的现代诗人。你千万不要轻易给一个人拍照片,你给谁拍照片一定是谁一生最好的照片。’听他说完,我也特别感动。”这种自信和真诚似乎只能在那个年代出现。也正是在这一年,肖全开始了“我们这一代”的创作。
刘小东、喻红,1993年2月,北京
顾城与妻子谢烨,1986年12月,成都
何多苓,1993年2月,成都
“那是各个领域都开始觉醒的时代,伤痕美术开始了、伤痕文学开始了、老谋子的电影开始了……这个情景就如同年三十晚上,你站在楼顶上看到城市的焰火到处都在绽放一样。”
我们这一代
八十年代中期,肖全开始有意识地进行《我们这一代》的拍摄。辗转各地十余年,他的镜头里出现了一张张具有“时代特征”的面孔,几乎囊括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学艺术界所有的风云人物:顾城、北岛、崔健、史铁生、王安忆、三毛、杨丽萍、陈凯歌、窦唯、姜文、张艺谋、巩俐、谭盾、陈丹青……
有人说是这些名人成就了他,他说:“很多人拍他们,但我拍出的是不一样的他们。”肖全认为和这些人交朋友才是目的,也只有在这样的状态下,才能拍出真诚、自在、打动人的好照片。“这一代人有很多东西很相似,对艺术的态度,对人生的态度,为人处世等,和他们交流,感觉彼此内心有一种默契。王安忆、余华,他们都管我叫‘小兄弟’。”
肖全是“我们这一代”中的一员,秉赋与天性使他通过照相机成为时代的见证者与参与者,他本能地记录着时间与变迁,他用手中的相机为每一位被访者投射下温存的造像。而他对人物性格的精准把握,以及他与这一代人广泛密切的交往,也使得他的照片集超越了个人行为的层次,而成为具有社会意义的影像工程。
“能够在那个年代和这些人相遇,留下这些影像,我非常感激他们,同时也深深地感激我们之间的缘分。我自己现在看这本书,依然觉得不管是谁做这件事,都会很有意思,只是碰巧是我做的。”1996年,肖全拍摄的《我们这一代》首次正式出版,共收录了98位文化名人的肖像。
张艺谋,1994年12月,苏州
田壮壮,1994年12月,苏州
姜文,1995年3月,北京
崔健,1990年3月,成都
余华,1993年2月,北京
郭路生,1993年9月,北京
三毛,1990年9月,成都
易知难,1990年5月,成都
与马克•吕布的师徒情
法国摄影大师马克•吕布1957年来到中国,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持续对中国进行图片报道。他的图片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西方人对中国的看法。
“1993年初,在广州,我认识了法国驻广州领事馆的文化参赞维罗妮卡。她问我:‘你知道马克•吕布吗?’我说当然。然后她说,他很快要来中国,并想找一位摄影师做他的助手,最好能讲法语或英语。我毫不犹豫地推荐了自己。在那以后,我开始恶补英语,并大量翻阅有关马克•吕布和西方摄影师的书籍。”
1993年至1996年,马克吕布连续四年来中国,肖全作为助手一路追随他拍摄,自此两人开始了长达20多年的友谊。“我特别爱他,他就像我父亲一样。在中国拍摄期间,他每天早出晚归。记得有一次结束拍摄后,我说终于可以把相机收起来了,他立刻对我说,如果有大人物出现了,看你拍不拍。他似乎随时都在工作,这一点对我的影响很大。他对大历史很感兴趣,他希望我拍摄整个中国的发展变化,我也的确拍了很多。他曾经送给我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的是:一个摄影师给另一个摄影师。那是我们在等一个朋友时,他随意用他的徕卡相机给我拍摄的。”肖全说他希望自己也像马克•吕布一样,活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仍然不放下手中的相机。
好的肖像是可以抹去时间的
“我们完全不会因为那些被他拍摄下来的人物的身份普通而认为没有意义。相反,正是那些不同身份的普通人——奶奶、藏女、士兵、儿童、女友或者任何身份的普通角色——与演员、歌唱家、舞蹈家、画家一样,构成了历史的肖像。”本次展览的策展人吕澎这样说,“正是拍摄对象的任何细节,给我们讲述着时间的故事,讲述着时间中的人物经历,甚至讲述着一段历史。”
而肖全从另一角度讲道:“真正好的肖像是可以去掉时间、抹掉身份的,他们是相互的镜子,照耀着彼此。”肖全对于影像的理解和表达,更多是来自一种天分。“我的照片在早期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动人了,现在再看,我依然会觉得是好照片,依然会被感动,大概源于一种不加修饰的真诚。”
肖全就是有一种魔力,他擅于营造放松的环境,让人自信且安静下来,进入一种最舒服和自我的状态。“我妈妈就很活泼开朗,你经常能看到她的笑容,我性格里也有很多善良感性的因子,我能平常地看待所有人,跟谁都能平静的交谈。对于拍肖像来说,这应该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商业摄影同样是在表达自我
肖全曾对商业摄影嗤之以鼻,但后来他改变了看法。“广告也是艺术创作,如果你拍的广告,能有你自己的风格,又能挣到钱,那为什么不呢?我认为摄影需要传播,一个伟大的民族需要强大的影像输出,这其中也包括大量优秀的商业作品。最近欧莱雅找我去上海拍摄‘眼神的力量’,拍了很多不同行业、不同特点的人,虽然是商业拍摄,但创作的过程依然会让我感动,会热血澎湃。商业摄影同样能表达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如果对拍摄的东西没有感觉,我的快门是按不下去的。”
“据说数码技术是外星人送给人类的礼物,我觉得应该自然笑纳这些更好的技术,没有必要一根筋地去拍胶片。”肖全是一个“时髦”的摄影师,所有最新的技术、设备他几乎都尝试过,但他却说自己并不懂技术。“我能使用,能去按快门,能透过取景器来观察我的拍摄对象,这就够了,仅此而已。我在乎的是现场,是人的状态,是光的好坏以及能否得到正确的曝光。现在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比我懂技术,尤其是数码这一块,我只会用Photoshop修改图片大小。至今为止,就连脏点我都没有修过一次,也不想学。从拿起相机到现在,我的照片就没有剪裁过,我摁下快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剪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