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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仰仰:怎样才能治愈渣女。

骆仰仰  · 公众号  ·  · 2019-11-12 22:02

正文


01.

薛安娜的真名没人知道,反正不叫安娜,我们也不确定她真的姓薛。她的英文名叫Anna。


她勾男人技巧很高超,你看不出诀窍,但10分钟之内,她已经坐在全场第二帅的男士跟前热聊起来。20分钟后,她不见了,我在震耳欲聋的乐声中艰难地扒来挤去,寻找脸熟的人,贴在他们耳边大声问:“安娜呢?!看到她去哪儿没?”大家伴着了然的诡异笑容 摇头 。“不知道!你看那儿!”徐强指着吧台提示我:“那个男的,刚才还在,也不见啦!”


穿褐色夹克的鲻鱼头男人也消失了,刚刚被我评为全场第一帅的那个男人。


第二天下午安娜在清吧跟我抱怨:“技术好差,毫无章法,只会横冲直撞,我头顶跟床头擦得生疼。还以为像他这种男的身经百战,技艺能有多纯熟、温柔、高超了。”


我问:“你那床头不是有软包吗?”


她差点呛了一口,捏起吸管,翻我个白眼:“擦一整晚上你试试,就是水也拍得你头疼!”丝毫不理会周围几道好奇或嫌恶的眼神。


“至少还挺持久的嘛。”我搭话的同时心思已经跑到别处去了,我对她的战绩一向没什么好奇心。


她想提起我参与话题的兴趣:“你猜我怎么搭上他的?”


我的眼神又转回她脸上:“不知道。”


“我先看中的是他,但勾上他的难度比较大,所以我先去找男二号热络一会儿,等男二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再端着酒杯路过他身边,一个趔趄……”


我马上笑出来了。男人的狩猎世界真简单,但凡有点意思的猎物肯朝上扑都可以。但女人的口味又何尝不死板,大家的男一男二都一样。


“但他像个生手儿,你不怕他动真格的?”薛安娜有男朋友我们都知道,不过他最近不在国内。


“嗨,我跟他说啦,我出生于一个破碎的家庭,11岁那年就从院子里拎块砖头瞒着我妈去江边上堵我爸和她的小三了,后来又遇上一个操蛋的后爹,酗酒赌博挥霍无度,我来姨妈肚子疼得蹲那儿起不来,他让我跑三条街去给他买酒喝,当我妈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整天想把我往外赶,所以我不相信爱情,更恐惧婚姻,只想游戏人间。”


这段儿故事薛安娜头一回跟我说的时候,我是揪着心捏着拳盯着她的眼睛听完的,后来我发觉这故事简直就是她的渣女护身符,情绪就有点复杂了,更趋近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02.

薛安娜说我给她戴“渣女” 的帽子完全不公道。“渣男之所以被称为渣,是因为他对女方的精神、金钱、身体造成了伤害,你倒是说说我伤害老胡什么了?”


“你背着他瞎胡乱搞不算渣?”


“我让他知道了吗?我让他受到精神创伤了吗?哪一次他有所怀疑不是被我搪塞过去了,最后哄得他乐呵呵的?我一不花他的钱二不害得他堕胎染病,三我出轨也不可能被他发现,四我也没骗他说想跟他结婚,是不是,不愿意放手的非要一个劲儿争取回国机会的人是他呀!”


有好几次,我完全被她说服了,只剩下羡慕和佩服。但是当她不打招呼就把我当成僚机去钓凯子的时候,落单的我还是会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儿:妈的,死渣女。


死渣女除了钓凯子的时候六亲不认,其它时间还是很讲胃口的,(武汉话里的“讲胃口”,类似够义气的意思。)每次我有业务上的压力只有她冲出来帮忙,要么陪着我加班,要么托她乱七八糟的人脉给我介绍客户来存款,要么直接把她自己的客户推给我。


“我是关系户嘛,不怕。”但她这番流里流气的说辞反而最让我感动,不像隔壁郭美莉,有一次差点截胡了我客户,知情后撤出了,还要在我耳边溜20遍,像我欠着她份巨大人情。安娜帮我是全心全意的,也从来不拿架子,我谢完她亲完她,还是照样对她老不客气。


有人问我怎么忍得了安娜那副只管自己的作风,能跟这么个人交上朋友,我说是你们不懂,真的,无语。


安娜对自己的这个“关系”究竟是谁一直很神秘,我猜可能是她的某个情况,所以也没大问,直到有一回,她真的因为照顾我的业绩而折了自己的,开季度会被大老板点名批了:“那个徐明娜你也不要给我搞特殊化,你看看你的业绩掉成什么样子?你不要以为你爹是我朋友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大老板平日都叫我们的英文名儿,兴致来了还给我们发表点中英夹杂台湾腔的演讲,但一生气要教训人,就彻底回到东北大碴子味儿了,而且只叫员工的中文名。


起初我不知道他在说谁,一抬头只见薛安娜正扬着脸跟他四目相接。


那是我头一回知道薛安娜的真名。


03.

散会之后我问她:“你爹是金融圈的啊?”


她挠挠头:“也没有,嘿嘿。”我又多了个头一回:头一回看见她脸上呈现那样淳朴而羞赧神色。


我突然想起什么来:“是你那个酒鬼后爹?”


“狗屁,怎么可能是他?!是陈叔叔好不好?”见我不解,她很用劲地把眼盯着我:“我妈最近才找的一个。”


我把文件夹在会议桌上墩两下:“来头不小哇?你咋都没跟我们提过。”


“提这干啥?像我真是关系户似的,我跟你说,他才不是金融圈的呢,以前做房地产的,还风光过一阵,后来拿错了地,都赔进去啦,为了我这个工作,装腔作势找遍了关系才跟老大攀上交情。”


不过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不是嫌弃或鄙夷,而是骄傲而怜爱的。


“特爱瞎操心,上回还差点会老胡去,被我拦下来了,我说你管好我妈就行了,我男朋友的事儿我自己会操心。”


“对你妈可好?”


“哎呦,那个腻歪啊,就差没给我妈端洗脚水了,以前我不想回家是不想面对冷屋怨妇,现在是自己太亮堂了都不好意思回去,回家一个劲儿被他们洒狗粮。”


我说:“不是单身才叫狗,才能自称吃狗粮吗?”


她横我一眼:“知道是啥意思不就行了?你这个人。”


没过几天我见着了这个叫她提起来就一脸宠溺的老男人,就在公司楼下,靠着辆看起来不咋贵的奔驰车跟她说话。


我刚加完班,还纳闷她怎么不等我一起下楼,这会远远看到他们,犹豫要不要自己溜走,被她叫住了。


她一手提着两只大盒子,问我:“你开车没?”


我莫名其妙,开车了我怎么会从大门口出来?但这时我看她正朝我飞眼色。


“啊……我……开了。”


她马上转身:“我坐同事车回,她和我住一起,你们别管我了,赶紧去电影院,这会儿堵车,别耽误你们看片儿。”


她已经走到我身边来,我目光跃开她往那边一挑,见那半白头发的男人正往这儿走,他背后,副驾上的女人也下来了——那中年妇女姿色比安娜还要好,她转过来,靠在车门上,抱着手笑笑地看着男人的背影,那笑让你觉得她已经忍受类似的场景无数遍了,疲了。


男人还没走到我跟前,我马上笑着说:“叔叔好!”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继而腼腆地笑笑,伸手去确认了一下头顶的发胶是否完好,然后冲我关怀地:“你的车子方不方便呐?我看你出来是不是有事儿要办,现在回去吗?”


我只得说方便,我这会儿是出来买个小东西,然后再去地下车库去。


男人不大好意思地搓搓手:“那个,我给娜娜带了一件睡眠奶茶,还有一件是胃药,都说是特别好的东西,外面买不到的,有点重,她不乐意让我给送回去,那就拜托你……”


大概他说到这儿发觉我也并无义务替他继女做啥,于是不好意思又加了一层地转了话题:“你们住得近吧?那你们去,别在这儿耽误你们了,提着重。”


男人的眼神不安地在安娜的手与我的脸之间逡巡,我马上会意,赶紧伸手接过来一件东西,嚯,真的很重。


安娜用腾出的一只手把我的胳膊一拧:“走啦走啦,爸我们得走了,你们车也别在门口停这么长时间,就算我们网点偏,那也妨碍交通好不好?”


男人应了一声,我俩立马三步并两步地上了电梯,我是被安娜推着走的。在电梯间里转过身,见男人已经朝车子走了,安娜妈一面摇头一面往副驾驶绕。


她抬起手 瞅了瞅盒子,跟我抱怨:“哪儿来的外面都买不着的灵丹妙药啊,我爸也是老糊涂了,搞不好就是三无,唉,跟他们讲道理又不听,我妈也说不过他,我看再过两年就要被卖保健品的坑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头一次听到安娜这么顺口地说出来一声“我爸”而不是“我那个混蛋后爹”或者“我生父”,我觉得心脏受到柔软的一击,一时有点喉咙发酸。


我打开打车软件叫车,又 听她 “其实看我爸我妈现在这样,有时候觉得结婚也挺好的。”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了,我马上按了关闭键,又按下一楼。


电梯缓缓上升的过程中她突然胆小地说:“你猜他们现在走没?该不会还在门口盯着我们吧?你不知道,他们上回送我回家,在楼下问我怎么不开灯,吓死个人。”


我一下子笑出来了。我想过一万种可以治愈薛安娜这种混世女魔头的方法,却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毁了她对家庭信任感的是爹妈,最终软化她的,也是爹妈来得更管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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