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刘冲老师赐稿
原文载刊于《宋史研究论丛》第37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4年6月，第543-5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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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冲，男，1989年生，河南新安人，西北大学历史学博士，现为洛阳理工学院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宋代文献与宋代军政。
摘 要：
残本《永乐大典》中有一整卷收录了《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的内容，由于编纂体例限制，该本抄录了通行本77条中的51条，占比66.2%。此版本未被先前研究者注意到，整理本也未参校。但此本所据底本极有可能为宋本，且编排顺序与通行本不同，可以补回通行本数处较长的脱文；两本之间异文有130处左右，且多以大典本为正，故《中兴大事记讲义》再整理时应充分参校此本。
关键词：
吕中；中兴大事记讲义；永乐大典；宋宁宗
南宋吕中的《中兴大事记讲义》是一部记述并评论高、孝、光、宁四朝历史的史评类著作，该书属于当时人述评当时事，可以由此观察本朝人对南宋的看法，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该书版本有二十七卷的明崇祯十年（1637）抄本、四卷的明蓝格抄本、八卷的清道光抄本 ，以及二十七卷的上海图书馆藏清抄本 ，上海人民出版社所出点校本即是以崇祯本为底本同时参校其它三个版本整理而成的。值得注意的是，现存残本《永乐大典》之中卷12969宋字韵宋宁宗事目一四整卷收录了该书宁宗朝的大部分内容 ，且未经点校者使用 。经与整理本比对，发现该卷所录为《中兴大事记讲义》的另一个版本，且具有较高价值，以下对此部分的存录状况、版本情况、版本价值及再整理时需要注意的问题四个方面进行讨论。
一、《永乐大典》中《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部分的存录状况
《中兴大事记讲义》通行的二十七卷本 宁宗朝部分有3卷，总计77条，其中72条大事记与讲义皆备，另外5条仅有大事记而无讲义。而大典本仅收录52条，包括1条无讲义者，1条在通行本中属于其它部分者。此本之所以出现条目少于通行本的状况，是与《永乐大典》收录典籍的体例有关的。现存《永乐大典》宋字韵宋宁宗事目共有五至十六计12卷，分别为5卷《两朝纲目备要》、1卷《宋史全文》、3卷《通鉴续编》、1卷《宋中兴大事记讲义》与2卷《宋宰辅编年录》。以《两朝纲目备要》而言，《永乐大典》残本所录仅存嘉泰三年（1203）至嘉定十七年（1224）部分，经过与通行本比对，发现此部分未遭删节，该书总体也应如此。
在大典本《两朝纲目备要》中，还以夹注方式收录了《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的部分讲义，如相当于通行本《中兴大事记讲义》第39条“韩侂胄专权”的讲义，标明出处为“《三朝政要》吕中曰” ，但一般所知的《三朝政要》为宋仁宗时富弼主持编修的典籍，即使是两宋之际吕源的《三朝政要增释》，也上进于绍兴八年（1138） ，与宁宗朝无涉。查刘时举《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中有此条讲义 ，而《宋史全文》无，结合以下所论，此处《三朝政要》极有可能为《永乐大典》所称引的《续资治通鉴》之误。相当于通行本第41条“罪直言之士”讲义所标出处为“《续资治通鉴》吕中曰” ，此《续资治通鉴》应为《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查今本正有此条 ，且不见于《宋史全文》中。通行本《宋史全文》收录有《中兴大事记讲义》中讲义20条，《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收录11条，后者中除39“韩侂胄专权”、41“罪直言之士”及52“和议复成”之外，其余都见于前者中。第52条见于大典本《中兴大事记讲义》中，其余两条皆以夹注方式被收录于《两朝纲目备要》中。
通行本《中兴大事记讲义》第42条“韩侂胄用兵”的讲义，在大典本《两朝纲目备要》中所标的出处为“《宋史全文》讲义曰” ，通行本《宋史全文》中也有此条，且文字一致 。此外，大典本《两朝纲目备要》中相当于通行本《中兴大事记讲义》中第43“用兵失利”、60“体访楮币弊”、69“集议平戎御戎和戎之策”、71“太学生言事”条讲义所标出处皆为《宋史全文》 。而在大典本《宋史全文》中，却仅收录了4条讲义，分别为通行本第5条“知农事之劳”、第15条“禁伪学”、第56条“崇道学”、第76条“崇伊洛之学” ，且后三条都与理学有关。而《宋史全文》通行本宁宗朝共三卷有余 ，而大典本仅有1卷，经过比对，发现该本为一个严重删节本。
亦即《永乐大典》编者根据刘时举《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与《宋史全文》收录了11条《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部分的讲义，这部分因系从它书中转录，从文献学意义上说，价值不如直接录自原书者为高。该数字与大典本此书有讲义条目相加，共得63条，包括1条在通行本它卷者。而通行本《中兴大事记讲义》第4“圣学、训储”、6“议祧庙制度”、9“百僚日对”、10“赈恤凶荒”、11“经筵讲读”、12“朱文公罢经筵”、14“赵忠定罢相”、19“禁伪党”、21“韩侂胄罪言者”与30“韩侂胄为太师”条讲义在今本《永乐大典》中都已不存，其主要原因当为残本《永乐大典》无《两朝纲目备要》宁宗朝嘉泰三年之前部分，此数条大事记所述事件的时间皆在嘉泰三年之前即为明证，即使《两朝纲目备要》该本收录有微小可能遗漏，其遗漏数量也极少。
《永乐大典》宋宁宗事目所收《两朝纲目备要》与《宋史全文》所记都为宁宗朝史事，前者成书早且内容详细，能够涵盖后者的相当部分内容，《宋中兴大事记讲义》的大事记部分与前两书也有相当程度重合，按照《永乐大典》“若诸史中文有重复者止存一家, 或事文互有详略则两存之, 或事同而文有详略者则存其详者，先儒详论亦各依次附载”的编纂原则 ，编者是不会将三书全部完整收录的。因而其编纂方式是以《两朝纲目备要》为基础，删除了《宋史全文》与之重复的部分内容，并在《两朝纲目备要》中夹注《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及《宋史全文》所引《中兴大事记讲义》的讲义，而后在此基础上再对《中兴大事记讲义》进行删节，因此才形成今天所见到的《永乐大典》宋宁宗事目的景象，这也就可以解释大典本《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部分遭到删节的原因。
综上，残本《永乐大典》中收录有《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部分讲义62条，占全部72条的86.1%；大事记则收录有51条，占全部77条的66.2%。但需要注意的是，《永乐大典》所收录《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部分的大事记与讲义拼合起来虽接近于通行本的分量，但其中却包含着三个版本，一个是《两朝纲目备要》中夹注刘时举《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中所收录的讲义，另一个为《两朝纲目备要》夹注及删节本残存的《宋史全文》所引录的讲义，只有最后的卷12969宋字韵宋宁宗事目一四所收录的《宋中兴大事记讲义》才是源自原书者，才可以称为真正的大典本《中兴大事记讲义》。
从现有条目看，大典本与通行本《中兴大事记讲义》是存在有明显差异的，这主要体现在编排次序不同上。在大典本中，首条标题为“光宗久不过宫、皇太后降旨、嘉王即位” ，该条在通行本中却置于孝宗朝部分的末尾，其大事记为“绍熙末，光宗久不过宫。大臣请立太子，上乃出手札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闲。’留丞相得之，大惧，不以示同列。赵子直逼之，乃以告，故太皇太后降旨，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 从大事记内容及其下所附讲义来看，其内容是关于宁宗即位的，基本未提及孝宗，故大典本的编排次序较为合理。通行本第7条“举廉黜贪”与第8条“初政求言”在大典本中皆有收录，但两条顺序却是相反的，前者所题时间为绍熙四年（1193）秋八月，后者为绍熙四年秋七月，此时赵扩尚未即位，根据其它文献，二事发生时间分别为绍熙五年秋八月与七月 ，故两个版本的时间都是错误的，但大典本的顺序却是正确的。
其次是通行本第2条“君子小人总论” ，大典本置于第13条。此段为宋宁宗一生功绩的赞颂，《宋史全文》起始处为“史臣曰” ，实际是编修《中兴四朝国史·宁宗纪》的南宋史臣对于宁宗一生所作的赞语。这样的内容，置于宁宗朝部分卷首或卷尾较为合理，大典本置于卷中是不恰当的。
最后，通行本26“盐禁”与27“戒姑息之弊”条在大典本中为第15与14条，亦即大典本与通行本的顺序是相反的。通行本中条目的编排次序大致是依据大事记首条记事的时间而定，“盐禁”仅一条大事记，为“嘉泰元年春正月，申严福建科盐之禁” ，“戒姑息之弊”为“嘉泰元年正月，臣僚札子：‘国家自祖宗以来……无得循习前弊，务为姑息。’” 据《两朝纲目备要》《宋史全文》与《宋史》，前者具体时间为正月初七日戊午 ，后者仅见于此书，具体时间不详，根据《两朝纲目备要》与《宋史全文》收录此类臣僚劄子的体例，一般也是没有具体日期的，故按照编年体原则，如司马光在其《答范梦得书》中所说“无日者附于其月之下，称是月” ，两条顺序应按照通行本排次为佳，但大典本遇到此类条目时，几乎全部按照一月内无纪日者在先、有纪日者在后的次序排列。有时甚至将无具体月日的条目也置于该年首条，如通行本63“阅孝宗敬天两图” ，所题时间为嘉定六年（1213），大典本就置于第41条，而在此条后42条大事记的时间为嘉定六年闰九月 。
故大典本《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原本是一个编排顺序与通行本存在一定差异的版本。至于该版本的抄录或刊刻的时代，也依稀可以分辨。在该本42条“上国史玉牒”讲义中提及“而玉牒之修，盖在于宋真宗之祥符” 一句，宋朝本朝人称呼赵恒一般为“真宗”“真宗皇帝”，而不会在之前加宋字，由此看似乎该本为宋朝之后的版本。但《永乐大典》编者会对原书进行修改 ，此字应为抄录时所加。在同一卷中，第47条“上国史会要”的讲义中说“此皆载唐之事，不足称也，国朝之兴……” ，在“国朝”二字之前有空格，此段皆为讲义，其作用并不在于分割大事记与讲义，留有空格原因恐在于原版本行款如此或有提行，“宋朝皇帝的名字都缺笔，遇到本朝宋朝、国朝都提行，这些都是据宋本抄写的证据” ，亦即此处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宋人的抄写格式。无独有偶，在明人抄写的南宋后期成书的《国朝册府画一元龟》中，亦存在“国朝”前空格的抄录格式 。由此来看，《永乐大典》所收底本极有可能为宋本。
大典本《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除编排与通行本存在差异外，还可以补回后者的一些脱文，然而更多的不同则存在于具体文字上，这些异文除极个别情况外，都以大典本为正，有些甚至是通行本出现了严重的错误。
大典本错误而通行本正确者如通行本第13条“改元法祖”讲义中提及“蔡确罢仆射，章子厚罢知密院” ，章子厚即章惇，南宋中后期避光宗讳，对其一般称字不称名，但在大典本中，此句却为“章厚罢知密院” 。再如第45条“赏襄阳守御之功”大事记中云“开禧二年（1206）冬十一月，金人犯四川、两淮，遂围襄阳。” 在大典本中，首句却表述为“开禧二年冬十一月，金人犯四川、两，遂围襄阳” ，此处显然存在脱文，据它书，“两”字后正阙通行本中之“淮”字 。
但这样的例子比较少，更多的则是通行本中存在问题。第18条“置华文阁”讲义中说“盖人主之文与儒生异，绘句饰章……琼杯玉斝以示其工，此儒生之文也。窃尝拜睹孝宗皇帝御制……” 。如无其它版本参照，此句文从句顺，并无窒碍难通之处。但仔细分析，该段起始处所提及的有人主之文与儒生之文，但此下却仅论述了后者，查大典本，“文也”后有“布为诰命，发为翰墨，施泽四海，延利万世，此人主之文也” ，而后方接以“窃尝……”句。亦即通行本讲义在此处脱文达二十二字之多，接近于底本一行二十四字的数量。此外，第52“和议复成”条讲义中提及“真宗朝銮辂亲征，挞览授首，我是以有景德之和。今也嘉定之和……” ，据大典本，“今也”之前有“高宗朝，张、韩、刘、岳戮力奏捷，我是以有绍兴之和” 。在《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中，亦引有该段讲义，相关文字为“真宗銮舆亲征，挞览授首，我是以有绍兴之和” ，真宗与绍兴和议无涉，出现问题的原因只能是此处有脱文。《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整理者也没有参照大典本，故在校勘记中仅说“按此句中‘绍兴’有误” 。这是通行本中两处较长的脱文，其它脱去个别字词者还有数处。
《会要》是资料较为原始的典籍，对于宋代所编《会要》的门类数量，先前学者曾提及《元丰五朝会要》《乾道续四朝会要》与《庆元光宗会要》 ，但在通行本第62条“上国史会要”的讲义中，却提及了《宁宗会要》的门类数量，且未被先前研究者所注意，为“矧我《宁考会要》告成，尝进于嘉泰之三年，总而类之，其凡二十有一门，拆而分之，其别八十有五。” 但是陈文所述及的三部《会要》分别有855、666、364门，此处所载《宁宗会要》门数与之相比，数量相差甚多。查大典本，末句为“其凡二十有一门而分之，其别八百五十有五” ，85与855，数字相差过大，结合上述几部《会要》的门数，无疑当以后者为正，由此也可见大典本的价值。反之，若研究者采信了通行本的说法，无疑会对之前的记载造成一定冲击。
经过比对统计，除上述几处外，大典本与通行本之间的异文还有130处左右，其中多数是以大典本为正的，因此，我们要充分重视该版本的价值。
现在的整理本《中兴大事记讲义》称不上是一个完善的版本，对此，汪圣铎已对其中的点校错误进行指正 ，而他之所以能够发现并纠正此本中的点校问题，主要是该书出版后他正在点校《宋史全文》，因借以校对。但即使经过补正，该本仍存在许多问题，影响了研究者的使用，因而需要再整理。
通过上文论述可知，大典本《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从准确度上来说要远远高于通行本，再整理时或可以前者为底本。但该书是一个整体，前后是呼应的，如大典本首条“光宗久不过宫、皇太后降旨、嘉王即位”讲义中说“而开禧、嘉定之权臣用事，则又袭秦桧之迹而甚之，愚于序讲已论其大略云” ，所指即为该书卷首《统论·中兴规模论》中所云“嘉定权臣之心……反以伤祖宗立国之仁”等 ，不容割裂开来。故通行本虽然错误较多，但仍属全本；大典本再优，也只是一个残本，故再整理仍要以通行的27卷本为底本，至于校勘记增加等问题，在底本式而非定本式校勘之下，实属无奈之事。
版本问题之外，对于并非汇编第一手资料而成的历史著作，探索其史源、考察其体例是研究与整理的题中应有之义，亦即对于《中兴大事记讲义》这样汇编资料并评论发挥的史籍来说，问题要更加复杂一些。首先，该书的大事记部分绝非作者自撰，而是编者吕中抄录自其它文献。因而对其进行校正时，版本校是一方面，更多的工作则是要寻找其资料来源，并将其与来源文献或同源文献进行对校。
具体到宁宗朝部分的大事记而言，则其与《宋史·宁宗纪》存在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如通行本第31条“幸学讲尚书周官篇”大事记为“嘉泰三年春正月，车驾幸太学，谒大成殿，御化原堂，命国子祭酒李寅仲讲《尚书·周官篇》。监学官进秩一等，诸生推恩、赐帛有差。” 《宋史》记载为嘉泰三年正月“戊戌，幸太学，谒大成殿，御化原堂，命国子祭酒李寅仲讲《尚书·周官篇》。遂幸武学，谒武成殿。监学官进秩一级，诸生推恩赐帛有差。” 两相比较，除前者无具体日期、无“遂幸武学谒武成殿”数字，后者无“车驾”二字，“等”与“级”不同外，其余表述完全一致。对于这样的连串叙事，文字雷同度如此之高，只能认定两者具有渊源关系。第59“谨升差”大事记云“嘉定三年秋九月，诏三衙、江上诸军升差将校必以材艺、年劳，其徇私者，台谏及制置、总领劾之。” 《宋史》所载为嘉定三年“九月丙戌朔，诏三衙、江上诸军，升差将校必以材艺年劳；其徇私者，台谏及制置、总领劾之。” 两处文字都应为诏令节文，删节如此一致只能说明两者同源。经过比对，《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大事记多数在《宋史·宁宗纪》中都有相同或相似记载。《宋史·宁宗纪》虽然修成于元末，但其史料来源《中兴四朝国史·宁宗纪》却成书于淳祐二年（1242）正月并流传于民间 ，故《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大事记的主要史源应为《中兴四朝国史·宁宗纪》。同时，《中兴四朝国史·宁宗纪》还被《两朝纲目备要》与《宋史全文》大量抄录 ，故《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大事记再整理时除版本校外，应以《宋史·宁宗纪》《宋史全文》与《两朝纲目备要》进行他校。
如通行本第35条、大典本第22条“蠲酒钱”大事记皆为“嘉泰四年春二月，蠲临安府逋负酒税钱十八万缗有奇。” 该记事从时间、排列、逻辑看均无问题。但在其它文献记载中，嘉泰四年前后蠲免酒税的事件共发生了两次，第一次为此年二月“壬子，蠲临安府逋负酒钱六万缗。” 第二次为开禧元年二月“丙午，蠲临安府逋负酒税钱十八万缗有奇。” 两次所免除的数字不同，而《中兴大事记讲义》所取时间为前一件，但所列数字却为后一件。似此问题，不进行溯源式校对无从发现。
其次，对于《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部分的讲义而言，就目前来看主要出自作者自撰，并无与之同源的文献，故校该部分讲义应以版本校为主。版本校中，尤其应注重大典本的作用。同时，此书成书后讲义曾先后被《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宋史全文》等书抄录，故也应施以他校，但两者毕竟并非同一书，在校改时还应把握好分寸。
此外，吕中在对相关事件进行讲述阐发时，常常引经据典，对于这些典故要尽可能找到出处，方可纠正其中存在的问题。在这方面，大典本能够起到一定的提示作用。如通行本第45条“赏襄阳守御之功”讲义中说“耿恭在车师，匈奴攻之不能下；臧质守所昭，元魏围之不能克。” 耿恭事经查无疑义，臧质句中“所昭”应为地名，但历史上却并无此名称，查《宋书·臧质传》，该典故指宋文帝元嘉二十八年（451）正月至二月臧质坚守盱眙抵御拓跋焘进攻之事 ，而大典本“所昭”二字正作“盱眙” 。再如通行本第68条“招徕中原豪杰”讲义中云“河南屯坞，拊之以士雅则感恩，领之以租约则叛去。” 从语句判断，此处标点并无问题，但句意却显得莫名其妙。查大典本，“士雅”作“士稚”，“租约”作“祖约” ，稍稍翻查典籍即可知魏晋南北朝时期名将祖逖字士稚，其弟为祖约，《晋书》记载祖逖“有功于谯、沛，约渐见任遇。逖卒，自侍中代逖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领逖之众……而约竟无绥驭之才，不为士卒所附。” 故此处文字大典本是准确的。但《永乐大典》句读者显然也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将其点为“河南屯坞，拊之以士，稚则感恩”。
但大典本的句读并非一无可取，通行本70“四川董居谊之败”大事记第二条为嘉定“十二年春二月，四川制置使董居谊自利州遁还陕西。”讲义为“自张浚富平之败……” 。该句标点在逻辑上是存在问题的，因此时陕西处于金朝统治或宋金战争前线，董居谊自不可能反向奔逃，大典本为“董居谊自利州遁还”，下有句读且有一空格，再下方为讲义“陕西自张浚富平之败……” ，此处显然以《永乐大典》为正，亦即《中兴大事记讲义》重新整理时标点也要参照大典本。此外，《中兴大事记讲义》作于宋理宗时 ，故在讲义中称呼宋宁宗为“宁考”，但在点校本中，有一些地方却为“宁宗”，但在大典本中却为“宁考”，这也是需要改正的。
《中兴大事记讲义》成书于宋理宗淳祐年间，其中宁宗朝的大事记主要取材于《中兴四朝国史·宁宗纪》，且有不见于它书的记载；该部分讲义主要为作者吕中自撰，以当时人评论阐发当朝事的时代性更加突出，加之分析某些事件时追溯原委、引述时事，两者相加，使该部分的价值远远超过高、孝、光宗三朝。
但现存的二十七卷本经过传抄错讹颇多，四卷本、八卷本删节严重，而残本《永乐大典》卷12969却收录了此书宁宗朝部分，且极少被之前的研究者所注意。实际上由于编纂体例的限制，《永乐大典》宋宁宗事目以《两朝纲目备要》为基础收录典籍，《两朝纲目备要》中即夹注了《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与《宋史全文》所转录的《中兴大事记讲义》中的部分讲义，大典本《宋史全文》亦存有数条讲义，《永乐大典》编者遂在此基础上对《中兴大事记讲义·宁宗朝》进行删节。但《两朝纲目备要》《宋史全文》中讲义皆非录自原书，只有卷12969所引方为原本。该本去除通行本孝宗朝的1条外存有51条，占原书77条的66.2%，但由于该本所据底本极有可能为宋本，编排顺序与通行本不同，文字准确率更是远远超过现存其它版本。故《中兴大事记讲义》再整理时宁宗朝部分大事记除版本校外应多参照同源文献，讲义部分则应充分对校大典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