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10号,由宋佳主演,根据丽江华坪女子高中张桂梅校长真实事迹改编的英模传记电视剧《山花烂漫时》正式播出,在收官近半个月之后,豆瓣评分持续上涨。
截止
10
月
1
2
日,豆瓣平台
显示
有超过
10
万人为《山花烂漫时》打分,目前该剧已经从开分时的
9.0
分上涨到
9.4
分,成为近
5
年来国产剧的最高分。
提及张桂梅,大家或多或少在网上听过她的事迹。她在云南丽江华坪县建起中国第一所全免费女子高中,她获得的荣誉奖项无数,但受到的争议也很大。比如,她以近乎严苛的类军事化方式管理学生们。比如,她失望怒斥毕业后当“全职太太”的学生。但大多数人只是当远方的新闻,一听了之。
这些“新闻”“热搜”等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的张桂梅校长似乎是个严肃板正又不善言辞、供人景仰又不敢细思量的人物。
在年轻观众群体的普遍认知里似乎
“英模传记”电视剧总是伴随着某种
宏大叙事下的讴歌
、
苦大仇深式的赞美
亦或是难以僭越的主流权威。然而宋佳所饰演的张桂梅却呈现了宏大叙事背后的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真实个体。
在剧中,她文能画大饼,忽悠人——“小伙子,你来了就是我们华坪女高历史上第一位男将!”武能头盔当武器,脚踹木大门。在教育上也自有一套。面对奶茶这样的新鲜玩意,她用自己的奖金一买就是几百杯,只因别的姑娘有的,她希望女高姑娘们也能有。面对早恋,她也绝不棒打鸳鸯,而是各个击破。
宋佳饰演的张桂梅无论是喜怒哀乐,都那么鲜活浓郁。
《山花烂漫时》剧组主创前期作了大量考察、调研,查阅了众多相关文字和影像资料,采访且深度接触了张桂梅老师本人,并且为了从多重角度还原张桂梅老师的性格,剧组主创还采访了张桂梅熟悉的朋友、老师以及从女高毕业的校友等。
袁子弹见到了张桂梅校长。袁子弹形容,张桂梅本人性格很开朗,特别乐观、幽默;
她和学生的交流是非常
“鲜活”的,没有什么“说教感”。
主演宋佳也分享过,走近张桂梅老师以后,才发现她并非媒体强调的严厉古板的校长,而是一个充满着乐观精神,性格开朗幽默风趣的老师,与学生的交流也是鲜活有趣的。
因此,《山花烂漫时》作为英模传记题材电视剧,能够获得收视率和口碑的双重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对
“个体”的真实还原和书写。
“张桂梅”不再是满足媒体建构某种叙事的符号,不再是当下互联网讨论中可以随时搬用的女性主义概念,也不再是前阵子《我本是高山》上映时身处舆论场中心的女性英雄形象。
这次的张桂梅校长被还原为了真实的,无需渲染和拔高的人。
那些女高里的学生也不再是
“大山里的女学生”这一新闻媒体不断提及的群体性概念符号,而是拥有了作为个体的真实面容。
谷雨
被困在原生家庭的窘迫困境中,自我奉献又“自暴自弃”式将自己卖入婚姻市场,为酒鬼父亲和幼弟换三万块钱。
柳细莺
不觉得未成年相亲嫁人有问题。她习得的,是从山里嫁到村里是可以,嫁到镇里是更可以。
这种山野烂漫,原生态的懵懂自悦与谷雨知道这形同
“卖自己”的悲调不同,呈现出的是另一种长期生活在“扭曲”的惯性中而不自知的残忍。
蔡桂芝
成绩优异,但在外辛苦吃瘪的爸、回家总毒打病弱的妈,她为保护母亲,一度拒绝免费女高的橄榄枝。
宁华
父母早逝,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是你有钱给我买药不如给我买烟叶的路数,祖孙二人对教育的重要性都毫无兴趣,宁华愿意上学是因为女高发生活费,将之视为一门挣钱营生。
前者是为现实条件所困、为暴力父亲所累,后者是为视野茫然所迷、为古老迷局所惑。
某种意义上,《山花烂漫时》是一出山中新乐府,写了很典型的几位
女孩
,但也并不止步于几个
女孩
,而是有枝有叶有根源,三两笔描摹出一种古老停滞的淤塞生态链
。
不是傲慢消费苦难、由此获得“那我还挺好”的补偿快感;也不是歌功颂德的吹捧视角,不是美化所有行为、完成为任务而任务的一桩差事。而是带着有人文关怀的关切感,写出了被深埋大山的痛感,以及那又从土里长出的一个个真实的个体。
袁子弹在创作
《山花烂漫时》
剧本之初,就跟剧方表达了自己的总体构想:她不想塑造一个只强调艰难困苦的
“苦情”式人物。
因为袁子弹觉得,能够在大山里创办起一所女高的人,肯定是一个特别强大、勇敢、有力量的
人,必定是一个很“酷”的老师。
可以说,剧版的《山花烂漫时》整体上是沐浴在一种乐观昂扬的叙事氛围里的。整部电视剧的叙事结构围绕着张桂梅老师是如何在大山里建立起免费的女高,女学生们又是如何克服教育资源匮乏等问题考上大学。
无论是张桂梅老师还是女高的学生们身上都有着某种愚公移山的精神,在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下,还原
“不确定性”是创作关键点。
创办学校首先需要考虑的是金钱的问题,学校100多号人吃喝拉撒都要钱,张桂梅就豁出去脸,满世界去“化缘”。有企业答应捐款但迟迟不到账,她就拿着锦旗找上门去给人戴高帽。企业家在乎利,但更在乎名,钱还真到账了。一路上,她遇到过在酒桌上灌酒的大老板,许下空头支票不兑现,她也遇到路边卖豆花的小摊主,默默留下用1块、5块凑出的30元。
张桂梅的身上有山河般的骨气,并且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能力,会化缘、会处理问题,路见不平那一定要打上去,骂上去,绞尽脑汁要让山里的女孩们来读书。
剧中她攻克难关的方式,当然也不是虚妄的金手指,而是每一步都动人都有光,并且辅以某种幽默轻盈动人的笔触,有落地的喜感、有真实的生活感。
《山花烂漫时》的大部分主线,打怪升级,所克服的困难背后,一直在讲成本,讲开支,讲花销。很多人喜欢说钱不是问题,主旋律故事往往回避这些,喜欢通过机械降神,到达一个节点,就可以解决问题。
但剧版《山花烂漫时》的理想主义是有价的,理想之外,山花烂漫时,保留了现实
的噪音。
所以,虽说《山花烂漫时》的整体叙事沐浴在某种乐观主义的基调中,但是并非用乐观来消解苦难,并没有选择对真实的苦难选择背过身去。
甚至可以说《山花烂漫时》从一开头就直面了大山女孩由于贫穷所面临的生存困境,和
女性群体所面
临的性别结构性困境。
剧版《山花烂漫时》的开头就赤裸裸地呈现出了大山女孩普遍面临的困境,由于家庭的贫困、教育资源的缺失以及自身的女性身份而被迫失学。《山花烂漫时》开头的女孩谷雨学习优异,却被酗酒的父亲以“三万”价格卖掉。
而谷雨的弟弟看到谷雨被父亲殴打的场景,所
表现出来的麻木和司空
见惯,体现了大山里的男性对女性
“非人境遇”的漠视。
大山里女性很多终其一生都无法走出大山,对于外面世界的认知也只能是“大山外面还是大山。”最终疯掉的女人是很多女性命运的缩影,而她对着天空大喊“克死我男人的不是我。”那种声嘶力竭的呐喊足以刺痛很多人的心。
大山女性的命运悲剧是复杂的结构性问题,贫穷、愚昧、女性地位低下等多重原因一起造成了一桩桩的悲剧,亦或说它们共同构成
“无阵之阵”困住了无数的女性个体。
结构性的悲剧问题一般很难凭借个体的努力改变,这就好像《黄土地》里探讨的民族心理沉积层的问题。因此在《山花烂漫时》中,张桂梅的朋友得知张桂梅想要创办免费的女校,让大山里的女孩能够考上好的大学,她非常理性且本能地发出了疑问:即能否凭借个体的力量去改变这些,毕竟在这个贫穷和落后的山区,拿着低保酗酒浑浑度日的男人以及困在固有观念里逆来顺受的女人构成了大多数。
《黄土地》/图片来源网络
然而,张桂林的行动出发点似乎更为现实主义,她认为有一个孩子考上大学,那么自然也会影响到更多的人。
这似乎和那句著名的革命宣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着相同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山花烂漫时》对于苦难的态度是平视的,它既不落入苦大仇深的煽情叙事中,也绝不面对着苦难转过身去,而是讲述了在苦难中生存的人,如何以昂扬乐观的生命
力去生活,其展现的不仅仅是作为女性的力量,更是弱者的自尊。
根据真实事件或真实人物改编的英模题材电视剧,历来都是中国电视剧中极具特色的重要组成部分。新世纪至今,特别是近几年来,伴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进程的持续推进,
《湄公河大案》《破冰行动》《国宝奇旅》《焦裕禄》《大山的女儿》《山花烂漫时》
等一批电视剧脱颖而出,在对于英模影像写真的广度、深度与融合度上呈现出新的气质,赢得受众的关注与好评,成为当下中国电视剧创作的一个突出景观。
我们可以将
英模题材电视剧
粗略地分成两种题材类别。一类的表现对象是具有突出贡献的个人
,例如共和国历史上早已家喻户晓的人物,焦裕禄、孔繁森、甘祖昌等;也有近年来涌现出来的先进模范,黄大年、林俊德、李保国等;还有被重新认识或“发掘”出来的英模或抗战英雄,如高志航、阎宝航、陈树湘。
《焦裕禄》/图片来源网络
除了这些具有真名实姓的英模个体外,不少电视剧还对中国近现代历史上发生的重要事件做出艺术的再现,并塑造了众多英模群像
。
如根据1934年为掩护红军主力长征突围、几近全军覆没的红34师事迹改编的《绝命后卫师》,以抗战时期数以万计的故宫文物由北平南迁的惊险曲折的迁徙史改编的《国宝奇旅》,以新中国成立后解放军石油工程第一师艰辛开拓中国石油工业基地为原型的《共和国血脉》,根据1990年公安部跨国追缉中俄K3国际列车大劫案改编的《莫斯科行动》。
《莫斯科行动》/图片来源网络
物质资料丰富的消费社会中民众享受着消费各种文化产品带来的娱乐快感,重返“休戚与共”的共同体社会的崇高信念感,在后现代社会被放逐。这就带来了民众精神信仰的轰然倒塌,因而,民众寻唤着具有普世价值的人文话语能够触及到他们的普通生活之中,增强他们自身对民族集体归属的认同感。
中国英模题材传记类电视剧的文本创作群体为当下营造的正是一个具有普世价值情怀的艺术场域,一幅幅真实而又鲜活的英模形象散发着对普通民众的热忱关怀走向了
荧屏。
民众在这个艺术的空间中进行着价值认同及民族主体性身份的确认。创作者在对英模人物进行文本设置的过程中将英模人物所具有的普世价值情怀编译其中,形成了英模题材传记类电视剧人文话语输出的有效叙事模式。
《大山的女儿》/图片来源网络
当然,这里人文话语的输出不是对民众进行简单的意识形态教育,而是通过真实而生动的英模形象将普世价值情怀融入到电视剧人文话语的影响谱系中。
因而在塑造
“克里斯玛”型超凡精神领袖的同时,也需要采用某种平民化的叙事视角。
中国当代英模题材传记类电视剧中的英模 形象不再是早期影视剧中高大全的“神话人物“,而是有血有肉的能够贴近普通民众的“平凡英雄。”
平民化叙事策略对中国英模题材传记类影视剧原有的“突出”叙事模式形成了强有力的冲击,文本创作者对英模人物的艺术审视不再只局限 于政治身份,他们开始在电视剧中多维度地去论释英模形象,逐渐地向受众展示出英模形象的情感身份、家庭身份及人文情感。
创作者在构架文本
的过程中经常将英模人物的日常生活穿插其中
,
试图从
“
生命存在
”
的角
度刻画出英模形象真实的生命体验
。
电视剧
《焦裕禄》
家国情怀为依托在亲情、友情、爱情角度对英模形象焦裕禄的内在世界进行了极为细致的书写,他在战斗中与同志结下深厚的友谊、在工作中遇到爱情、在严厉而又慈样的眼神中流露父爱。又就如前文所述,最近爆火的
《山花烂漫时》
也是将叙事落点在了“张桂梅”这一个体,在嬉笑怒骂中拉近与观众的距离,从而建构起当代所缺失的“良善共同体。”
他们
当然
是英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