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2025年2月9日,正在热映的春节档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成为世界电影史上第一部在单一电影市场获得超过10亿美元票房的电影。保马今日推送的文章便是对这部现象级电影的评论文章《〈哪吒之魔童闹海〉:假装叛逆》。
作者闫毅航的论述不乏洞见。该文准确指出了《哪吒之魔童闹海》文本构建同其可能性条件即“男频修仙爽文”套路、日漫、好莱坞电影的密切联系,并精准点出了如下事实,即“魔童哪吒”的反抗在某种程度上相比上美厂经典《哪吒闹海》里哪吒的抗争不是更激进而是更保守
。可
是,认为《哪吒之魔童闹海》的反叛叙事无非是某种陈词滥调的观点本身不也是陈词滥调吗?
作者反复批判电影中“魔童”哪吒对“无量仙翁”这一符号化外部反派的反抗遮蔽了更根本的斗争与所谓更真实、更根本的“反派”。
但
对反抗
对象的过度关
注恰恰使作者
忽视了反抗这一姿
态本身的潜能
。作者
引用了齐泽克意识形态理论,指出
电影中的“无量仙翁”作为反派-幻象遮蔽了更根本的矛盾与幻象,认为观众对“魔童”反抗的追捧不过是犬儒主义操演而不具备真正的反抗潜能。
但是,齐泽克的意识形态理论也同时指出,不存在不被意识形态沾染的真实
,不存在“大他者
的大他者
”
。齐泽克和拉康意义上的“穿越幻象”恰恰是在承认幻象不可避免的基础上重新组织幻象与实在的关系。指责《哪吒之魔童闹海》的“反抗”叙事不彻底、不激进恰恰错失了这部作品作为现象级事件的实在动能。
作者貌似激进的批判姿态因为取消了“反抗”的现实基础,反而有可能更加保守,和另一种从自由主义立场出发批评哪吒个人性张扬得不彻底,构成了某种奇特的对应关系,在隐喻层面上暴露了“激进左翼”和“自由主义”在面对“20世纪革命遗产”时的同构乃至共谋。
《哪吒之魔童闹海》用口号把“反抗”这一主题再次提出、激发巨大观影热潮这一事件本身就重新分配了观众的感性,重新塑造了观众对“我们”的理解。“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态度哪怕只是作为口号被重新召唤,也已经冲击、重组了现实。事实上,对套路的突破总是已经以套路为前提。与其批评《哪吒之魔童闹海》太套路,不如追问一下,为什么这部电影在“重复”诸多套路后就能将自身呈现为一次现象,在套路中生成又超越套路的剩余(surplus)力量究竟是什么?相比于在
文本阐释层面讨论电影的隐喻是否有效、“反抗”叙事是否彻底,整理、分析《哪吒之魔童闹海》实际上如何在影像层面赋予“反抗”概念以肉身或许更为重要。
本文2025年2月3日首发于澎湃新闻“思想市场”栏目,感谢对保马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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