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掌柜一边骂伙计没用，一边四下里观察会不会真的漏看了什么。此时太阳下山，天色开始阴沉下来，身处这荒坟堆内，人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文/解人颐
孔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陪葬之风在中国由来已久，由最早的人殉到后来的人俑，乃至于现在在举行葬礼时往往都会焚烧金童玉女给逝去的亲人，也可以视为是这一风俗的遗留。古人侍死如生，有钱人家总会为自己的亲人准备一些陪葬，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依旧长享富贵，逍遥自在。
李三这天去城里的小酒馆喝酒，这是李三每天必行的功课之一。说起这个李三，爷爷辈是省城中最有钱的几大富户之一，可惜李三的老子的就不学好，吃好嫖赌无一不全。李三跟着他老子也是有样学样，无一不通。前几年李三的老子一口气不来，呜呼哀哉了，留下挥霍了一半的田产给李三。如果李三能正正经经过日子，那这点钱过一辈子大概也够了。可惜李三在花钱这方面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了老子，更是花得肆无忌惮。不到几年的功夫，就从大宅子搬进来小屋子，接着变卖田产，直到现在穷困潦倒。只得将余下的一些田，租给别人种，换点酒钱、饭钱，勉强度日。
这天李三抱着一个包裹神神秘秘的走进了当铺。李三进当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估计又是没钱用，拿什么东西去换钱了。不过李三在当铺里没待多久，又转出来了，手里包裹还是鼓鼓的，这一切都看在黄掌柜的眼里。黄掌柜是开古玩店的，不过店铺开的地点与众不同，开在当铺的斜对门，时时观察当铺里的人进进出出，看到有拿类似古玩的东西，都会吩咐伙计上去掌一眼。如果确实看着不错，就直接把生意给拦下来，自己花钱给收了。因为这么做，在行里属于不上路的做法，所以黄掌柜的店，并没有和其他古玩铺子开在一起，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城西开了个铺子。接待的客人也是五花八门，洋人、土财主，只要有钱赚，来者不拒。
古玩一行，最擅长的就是编故事，收货的会编，卖货的同样会编。（资料图）
看到李三抱着包袱又出来，黄掌柜连忙让小伙计出去把李三迎进来。虽然李三现在落魄了，但是在称呼上还是得称呼一声“爷”，让座，奉上香茶。黄掌柜却不从看货说起，而是从几十年前的陈年旧帐谈起，谈谈他爷爷的辉煌，父亲的阔绰，直谈的李三鸦片烟瘾都上来了，哈欠连天。黄掌柜在店内备好烟枪，请李三爷在烟榻上先享用一番。就在这吞云吐雾之时，黄掌握提出看看包袱里的东西。李三此时正是享受的时候，哪里还管什么包袱不包袱，用手指了指桌子，让黄掌柜自己去打开来看。黄掌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包袱皮打开，一个锈迹斑驳的尊出现在了黄掌柜的面前，这可是青铜重器。如果是真的，随便转手都是几倍的利，黄掌柜表面上不动身色，看似无意的把尊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锈真器玩，开门货，是三代的东西。
正想再瞧真切一些，李三笑眯眯的出现在黄掌柜的身后：“怎么样，黄掌柜，感兴趣呀！这可是正经三代的老东西，我爷爷那辈收来就藏着呢。经过那么多年，都没舍得卖。也不怕您笑话，这次是真的吃完当光了，才拿出来的。也叫做是您，和我们家也熟，换做其他铺子，我宁愿贱卖给当铺，都不能给祖宗丢这个脸。”
古玩一行，最擅长的就是编故事，收货的会编，卖货的同样会编。黄掌柜从浓郁的土味上就断定这是一个生坑的货，绝不是传世的器物。不过黄掌柜并不戳穿，对于李三这样的人，没必要争辩什么，他要的是钱，而黄掌柜想要的是货，所以黄掌柜单刀直入问李三想卖多少钱。李三做了个手势，三千大洋。说实话这个价钱是真不贵，不过现在兵荒马乱，俗话说盛世收藏，乱世黄金，现在这类东西出手不易，搞得不好就砸手里。黄掌柜直接开了个一千，李三摇摇头，伸手就要重新包起来。到口的肥肉怎么能飞了，黄掌柜心一狠，三千就三千，按住李三的手，直接把那个尊给夺了下来。李三本也不是真包东西，只是做个样子而已，现在既然成交了，又躺回了烟榻，笑嘻嘻的看着黄掌柜数钱。一卷卷红纸包着的银元，拿到李三面前，李三看都不看，起身直接用刚才的包袱皮一包，向黄掌柜拱了一拱手，转身出店，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黄掌柜心想，凭李三的本事绝不可能弄到这个东西，其背后必定还有高人，现在卖了钱，必定要去分钱，于是悄悄地派伙计跟在李三身后，看看李三到底去哪里了。伙计一路悄悄地跟着，走着走着，只看到李三回了自己的家。既然回家了，那也没什么好跟的了。可正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子里面“啊”一声，之后又没声响了。过了一会儿，看到一个黑色身影出了门，看着像李三，于是小伙计继续跟着走。走着走着来到城郊的一处大房子前，叩了几声门，就有人开门接了进去。小伙计记下来时的路和具体位置，赶快回店报告掌柜。
怎么那么大个屋子会不见了。（资料图）
黄掌柜在李三走后，又仔细地查看了那个尊，确实是真货，品相又好，明天找两个法国庄，东洋庄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听到伙计回来了，赶忙问伙计，李三去哪里了。伙计将地点和路线对掌柜一说，黄掌柜说：“不对啊，那里是一片荒坟啊，别说大房子，小房子都没一间。”但是伙计说他自己看得真真的，李三就是在那里进了一间大宅子的。现在夜也深了，想必城门已关，明天一早就去城郊看看那个地方，再有什么好东西，一起都给他收了。
第二天天一亮，黄掌柜就联系了几个外国熟客，让他们来店里看东西。好东西果然一看就中，三千的进价，最后以一万成交，就这么一晚上的功夫，白白赚了七千。下午四五点黄掌柜就吩咐下板关店，自己和伙计一起，顺着昨晚的路又去了一趟。到了昨天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大宅子，都是一座座的坟包。伙计也傻了眼，路线什么都没错，连昨晚夜里看见的那棵大树也还在，怎么那么大个屋子会不见了。黄掌柜一边骂伙计没用，一边四下里观察会不会真的漏看了什么。此时太阳下山，天色开始阴沉下来，身处这荒坟堆内，人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黄掌柜立马打道回府。
刚到店不久，门口就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原来是警察局派来的人。黄掌柜不敢怠慢，赶忙迎进来，来者是警察队长，和黄掌柜也有过几面之缘，接下来说的话，让黄掌柜也大吃一惊。
“李三死了。听人说昨天傍晚，李三来过你的店，特地过来问问情况。”
黄掌柜毕竟是老江湖，心里害怕，脸上不露神色：“对对对，李三昨天傍晚是来过，还提着个破东西想卖给我呢。我哪里能上他的当，被我赶走了。”
“可是李三死时，身边还有三千大洋原封未动呢。”
“长官这我就不知道啦，许是李三把那东西卖给了哪个没眼力劲的吧！古玩这一行，买了假货也不敢声张，这谁知道呢。队长，容我多一句嘴，这李三是怎么死的呀。”
队长神秘地一笑，“据仵作讲，李三是吓死的”。黄掌柜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一下子白了。队长来这里也只是例行公事，对于李三这种人，又没家属，又没后代的，死了也就死了，更何况还有三千银元可以分呢。问完了话，就收队回去了。
拿出来后一比对，和那天古玩铺门口的一模一样。（资料图）
黄掌柜在店里越想越不对劲，李三怎么好端端的死了呢，昨晚伙计不还看见他去什么大房子吗？越想越害怕，今晚索性不回家了，就在店里后房睡一晚。这一晚上黄掌柜噩梦一个接一个，不是梦见李三来找他了，就是梦见自己上吊了，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起来累得就和没休息一样，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客人，一直到黄昏时分，实在太困，就吩咐伙计看好了店，自己回家去了。回家路上有一段小路，没什么人经过，比外面大路快一半左右。黄掌柜实在太困就选择走小路。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个人，黄掌柜看着眼熟，感觉像是李三。只是看着前面那个人走路的方式十分地奇怪，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僵硬不自然。走了几步，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黄掌柜也停了。往前走超过他吧，心里有点害怕，不走吧，那今天怎么回家。僵持了好一会儿，黄掌柜终于鼓起勇气朝前走。走到那个人身边的时候，那个人突然把头转了过来，借着夕阳，黄掌柜一眼就认出，那个人就是李三。他脸上惨白惨白的，七窍流血，一把抓住黄掌柜。黄掌柜心里一慌，用脚去踢李三，这么一踢，李三倒在了地上，就像泥偶摔碎了一般，四肢什么的散了一地。可怕的是，摔碎了还在地上不停地抖动，想要抓住黄掌柜。
黄掌柜拼了命地往前跑，想要快点回家，没跑多久，就看见自己房子到了。赶快敲门，门竟然没关，进到房中，一股子土气扑面而来，大概这几天风沙大的缘故。躺在床上，气喘吁吁，此时停下来了才感到肚子饿。自己的老婆正在厨房做饭，连喊了几声，也没个答应。黄掌柜正想发作，看见老婆端着个碗，里面放着三个白面馒头进了房门。黄掌柜一见老婆的脸，顿时脸变得煞白，这哪里是人的脸，完全就是一个泥偶彩绘的脸。黄掌柜跳起身来，正要夺门而出，突然只听到轰隆一声，感觉整个房子都塌了下来，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伙计打开店门，发现一个泥偶碎在了店门口，还连说晦气，把他扫到一边。从那天开始黄掌柜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几天后，有人死在了城郊的一片荒地中。警察局派队勘察，才发现那个人是个盗墓贼，正在盗一个大墓，更诡异的是失踪已久的黄掌柜的尸体竟然在那个墓中。为什么会这样，谁也不知道原因。墓里有好几个泥偶，拿出来后一比对，和那天古玩铺门口的一模一样。至于那个买了古玩的洋人最后下场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一报还一报吧。（编辑：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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