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这本《隔壁的女人》,才有些明白为何向田邦子被称为所谓的“大和民族的张爱玲”。她也是一样,凭借着自己这点可怜可悲的情事,写着别的女人、自己的影子和逃离的样子。
也许是很少看那个年代女作家的作品,总觉得遣词用句充满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却在简单中铺满了含蓄美的力量。书中收录了五个短篇小说,除了那一篇以男人为假面主角的《木屐》外,其他四个故事,全都是带着大半个向田自己影子的故事。《幸福》和《核桃里的房间》里那个外遇的父亲,《隔壁的女人》中那位婚后谈了场赴死般恋爱的幸子,《春天来了》里面又虚荣又自卑的直子,每个人物和每个故事中取出一点点,似乎就能拼出一张完整的向田邦子人生地图,说来也真是奇妙的感觉。
相比林真理子这样的流行畅销小说作家,向田邦子的文字更有着厚积薄发的能量,但又不似角光田代那样的绵里藏针,硬要说的话,倒是和江国香织给人的感觉有些神似。江国当年获直木奖的12篇小说集《好想大哭一场》,就是如此地纤细透明,冷静却又不乏激情。
然而像《隔壁的女人》这样的情感故事,也是只有女人才能写得出来吧,并非是日本版的包法利夫人,而是在说一个很通俗的道理,“爱有多难,就有多珍贵。”悖于伦理的爱,从来都是危险而美味的,像是多汁而熟翻的石榴,轻轻一碰就会有鲜红的液体迸流而出,伤人却诱惑,就如同《东京塔》里已婚女人和小她好多岁男学生的恋爱。与此相比,是不是同名小说《隔壁的女人》中那个规规矩矩的家庭主妇幸子,显得有些乏味无常?仅仅为了一个魅力的声音,坐飞机跑到纽约去寻找这个叫麻田的男子,不是私奔,也不是逃离,只是像完成仪式般的,告诉自己说“要疯要爱你都做过了,然后可以安安心心再做回那个家庭主妇,继续踩着缝纫机,听着隔壁房间男女的对话。”
常常觉得这是一种很日本的思考做事方式,不论在感情上还是日常生活中,哪怕过一辈子庸常的生活也不要紧,但这一生中必须有一个亮点和高潮,做梦也只做一次就好,就像花火在空中绽放过最短暂却华丽的瞬间,可以用剩下的所有时光来缅怀,自然也便甘心活回去重头来过。“结了婚的女人,都是做好了赴死的决心才谈恋爱的。”为着一瞬的灿烂,谁又不是如此呢?
最难过是看到《核桃里的房间》结尾,“明明比谁都爱撒娇,爱嫉妒,却又装出一副跟那些都无缘的模样。隔着一层薄膜,其实隐藏连自己都没发觉的真实心情。”剪成桃太郎一样短发的桃子,想起从干瘦变得丰腴的母亲,想起那个化了妆和父亲出门幽会的母亲,一定会有种不知所措的心情吧。勉强了自己那么久,好像每个别人看起来都比自己幸福,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看过《向田邦子的情书》之后,刹那觉得这个桃子像极了邦子自己,隐忍,坚定,却一直在为别人做嫁衣裳。不过也是平常,写一千个故事,其实每一个写的都是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