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深焦DeepFocus
一份以巴黎为据点的迷影手册,提供欧洲院线与艺术电影的最新资讯和批评。同时,我们也是欧洲电影节和电影工业的深度观察家。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广电独家  ·  媒体人注意!第35届中国新闻奖开始报送了 ·  3 天前  
河北日报  ·  《哪吒2》,全球前5 ·  2 天前  
掌上铜山  ·  《哪吒2》,全球前5! ·  2 天前  
掌上铜山  ·  《哪吒2》,全球前5! ·  2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深焦DeepFocus

深焦 x 张扬:走到冈仁波齐,究竟需要怎样的信仰?

深焦DeepFocus  · 公众号  · 电影  · 2017-06-23 06:27

正文

冈仁波齐 (2015)

策划 | 2miao、Mrs koo

采访、整理 | 2miao

编辑 | bastard



前言

当很多导演在熟悉的创作空间里自我重复时,张扬选择了突破。身处热钱涌动的中国电影市场大环境,这位曾把商业和艺术权衡得当的导演,冷静地听从了内心,选择了忠于影像本身。



《冈仁波齐》是张扬自12年《飞越老人院》以来的最新长片,展现了一支十一人大部队从芒康到神山冈仁波齐,两千余公里的朝圣之路。这是一部极具纪录片质感的剧情电影,通过去戏剧化的处理,试图以影像真实还原朝圣路上的经过,自然朴素的画面则保存着信仰的纯粹。将摄像机架得离演员远一点,反而是邀请观众进入电影空间的一种方式。电影里,时间化作距离,有信仰的人用身体丈量土地,磕长头朝向目标冈仁波齐前行。


十六年前《洗澡》里去圣湖沐浴的片段是个引子,在距离张扬第一次进藏二十六年后的现在,《冈仁波齐》蕴藏着他对藏地的深厚感情,演绎着他对这样一种特殊文化的理解,终于登上了内地大银幕。


冈仁波齐 (2015)



深焦:这次《冈仁波齐》和您以前的《洗澡》《落叶归根》等影片非常不一样,从现代都市生活气息浓厚的作品转向藏族题材的影片,还是挺让人意外的。您为什么会进行这么一个大的转变?


张扬 :其实拍这样题材的影片是我积累很多年的想法,我一直有去西藏拍电影的心愿,因为我也去过很多次。我之前的电影更多地跟自己生活的城市有关,和我个人的成长有关联,但除去这方面的生活,还有另外一种别的生活,这种生活对我而言,是一种“在路上”的状态,所以从《落叶归根》开始,我做了一些公路片的尝试。这部《冈仁波齐》和另一部我在西藏拍的电影,叫《皮绳上的魂》,都有表现一种“在路上”的感觉。《冈仁波齐》和我以前的电影,主要在手法上差的比较大,我自己也比较喜欢纪录片,我希望电影越来越真实。尤其在我拍过那么多片子之后,反过来看这些片子的得失,我会想把电影里真实性的成分强化表现出来,于是有了《冈仁波齐》的创作。


落叶归根 (2007)


深焦:所以我们是否能将《冈仁波齐》理解为“公路片”?


张扬 :我很喜欢公路片这个类型,也喜欢“在路上”的一种感觉,我自己也是爱开着车到处跑的人。但像美国的公路片,它有自己的题材和套路,这是很难照搬到中国的情境下的。中国的公路文化是近些年渐渐形成的,用美国公路片的概念来界定中国的片子,是不合适的。我相信我们也在做一种公路片,但《冈仁波齐》没有美国公路片模式化的限制,只是讲述我们在这条路上可能发生的故事。《落叶归根》这样的电影是非常符合中国民情的,这样故事才能让人相信。而《冈仁波齐》更是一种极致,不要去强调它是不是公路片,它就是一直“在路上”。


冈仁波齐 (2015)


深焦:《冈仁波齐》很显著的一个特点是,它以纪录片的手法去尽可能还原朝圣路上的景象,您在创作时是如何考虑的?


张扬 :当然《冈仁波齐》不是一部纪录片,只是借助纪录片的手法,让影片更具纪录片的质感。因为我们在设想影片的时候,没有太多戏剧性的东西,更多的是对生活自然流程的记录,但这种记录不是我们每天跟在后面被动地拍。虽然我们也有两台机器每天在捕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这只算是一种素材的采集,是用镜头去观察他们的生活。路上我们还遇到七八组朝圣队伍,我们也有记录,这些记录都变成了非常重要的素材,电影里的很多细节是从中得来的,我们对其重新演绎、重新布置、排练和拍摄,从而得到了电影里一个个镜头。


深焦:您提到您希望以一个客观的态度去展现过程,我注意到您的电影里是没有配乐的,这其实也是出于真实性的一个考虑。


张扬 :是的,我还是想采用偏纪录的方式。配乐有时候容易过度渲染,过于美化,这部电影要去掉这个戏剧化,而音乐本身也是戏剧化的一部分,所以要一起去掉。


冈仁波齐 (2015)


深焦:您如何找到电影里的十一个素人演员?


张扬 :我们是从一个村子里找到他们的。从一个家庭开始,每个家庭的人员组成不一样,我们从这个村庄里的四个家庭里挑选出了需要的人员。当然我对这个队伍的人员构成会有一个预设,我之前去过很多次西藏,看到过很多朝圣的队伍,我们选取的人其实具备一定的普遍性,很多朝圣队伍里有类似的形象。我们很幸运地在一个村子里找齐了对应我们预设形象的演员。


深焦:他们是真的一路朝圣到了冈仁波齐?


张扬 :他们是我们的演员,要配合着我们的拍摄来完成他们的朝圣。他们不会像真的朝圣队伍那样,一天磕十公里的头。但他们可能需要磕一公里或者两公里。我们顺着路走,该经过的地方都走到了,但是拍摄的路段是有选择性的。


冈仁波齐 (2015)


深焦:我在看《冈仁波齐》时会觉得“苦”,里面的人物的生活苦,朝圣之路也苦,也会觉得拍摄过程很苦,是这样嘛?您在拍摄过程中是否遇到过很多的困难?


张扬 :其实拍得挺顺利的,没什么困难。这次创作本身就是即兴的,过程中也很放松,并不用按照剧本严丝合缝地拍。


深焦:《冈仁波齐》拍摄时是没有剧本的?


张扬 :没有剧本,就是在路上即兴创作的,创作空间也比较大,时间也不用太紧张。拍得不好的、或者觉得不满意的,就不用了,重新再拍。创作是放松的、自由的,就不会太累。


冈仁波齐 (2015)


深焦:听说电影有六百小时的素材,那么后期的剪辑量是很大的,您在剪辑时有什么考虑?


张扬 :我们其实是边拍边剪的,所以还是好控制的。比如我们拍了头两个月,在还没有离开村子之前,要把村庄这部分大致剪完,觉得差不多了,能够上路了,我们才离开,继续往前走,一路走一路拍,然后剪辑,不满意的地方不要,再回去一点重新拍。这种创作的乐趣之一,就是一切都不是完全确定下来的,而是一点点积累下来的。


深焦:提到藏族题材,中国现在有万玛才旦和松太加这些本身就是青海人、自带藏族文化身份的导演,他们也一直专注拍摄着藏区的故事,而您其实是一个外来者,不具备这种文化身份,因此您面临的“藏区消费”“文化猎奇”的质疑可能会更多一些。您在拍摄时会有这方面的担心嘛?您会如何回应这些质疑?


张扬 :其实我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我觉得我们能拍出这样的电影,来自于对这样一种文化的深入了解和体验,这样我们才能敢去拍这个的片子,才可以拍出这个的片子。我相信有很多关于藏族的影片,也会有很多猎奇性、利用民族符号的东西,但我们做电影,首先就要去掉这个,去猎奇、去符号化的表达,然后深入地进入到电影本质,这才是好的电影应该做的。


塔洛 (2015) 导演:万玛才旦


《冈仁波齐》和《皮绳上的魂》其实都在做这么一种工作,当你能进入到一个民族骨髓的时候,你拍出来的东西就会跟别人不一样。可能别人拍过朝圣的片子,包括纪录片,但我觉得《冈仁波齐》这样的片子,基本上别人是很难拍到的。你要去藏区做电影,你首先要有一种端正的态度,才有可能拍出真正好的东西来。我看到那种浮光掠影的片子,会很鄙视的,也会觉得这就是在消费另一种文化。


深焦:这就是为什么虽然您对这个题材感兴趣很久了,但是沉潜了二十多年才真正去拍的原因。


张扬 :可以这么说,最起码你得有这个沉淀,你才敢去做。否则的话,如果我连去都没去过,或者去了一两次后,就开始拍这么一个电影,我都觉得自己疯了。


深焦:能说明一下《冈仁波齐》和《皮绳上的魂》的拍摄顺序嘛?


张扬 :《冈仁波齐》拍了大概八个月,然后停下来,拍《皮绳上的魂》,拍了三个月,之后继续拍《冈仁波齐》,又拍了一个多月。


皮绳上的魂 (2016)


深焦:相比《皮绳上的魂》精巧复杂的剧情设计,《冈仁波齐》显得简单直接很多。您是否有意这么做,让两部影片形成一定的关联或互补呢?


张扬 :这俩片子都还是带有一定实验性的。对我来说,尤其《冈仁波齐》的拍摄,方法和操作上都更具有实验性。这两个电影从不同的角度拍,甚至风格完全不一样,这也是一种尝试。我觉得很有意思,起码在这一年里的创作过程中。其实这两部影片的主题和内在是有非常强的互补性和关联性的。比如真实和虚构的一种关系。《皮绳上的魂》也在讨论这点,里面的作家一直在思考存在还是不存在,发生的事是否真实,那个故事是以另一种魔幻的、虚构的发生营造一种真实。而这个电影是在以记录的方式营造真实。两种方式带来的感受不一样,但都是在进行实验。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