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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严肃向】感谢你的耳朵,穿山越海听过我。

葫芦世界平台  · 公众号  ·  · 2017-08-09 18:00

正文

冰 岛 电 台

文:黄生  主题世界:机器与灵

笃笃。

我重重敲击石塔的门,风雪呼啸,敲击声仿佛没有出现过,我怀疑不过来自于我的臆想。若非组织下达了死命令,我根本不会相信,世界上有一座建在巨大浮冰的石塔,从我出生之前或更早前,一直发射电波到现在。

浮冰像一座岛,零零散散的土壤由群冰黏合起来,苔藓是有的,其余根本不长什么,更别说有自由活动的生灵。为了省下些战时的生活成本,我将组织给我的装备费剩下百分之三十,显然我高估了自己,若非没有沿路的苔藓,我估计我根本走不到石塔。

我又用力敲击了几回,高耸的石塔像沉默的巨人,好像笃定地等待着谁,非那个人来找到它,它不会跟任何人说话。饥寒之下,我失去继续敲门的力气,本来自上岛之后,已经感受到尤为明确的眩晕感,这时眩晕感更增大了不少。天旋地转,狂风刮雪的轨迹一道道交错,我感觉到四面八方挤来高速旋转的寒流,瓜分掉我的四肢百骸,而我的知觉犹在,体会分崩离析的身体各自旋转,感觉甚是奇异。

最终我的脑袋先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地面。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门却开了。

我在石塔内醒来,我身上盖的、床榻上垫的,是同一种动物的皮毛,因为时间的关系整体泛黄棕色,原本应该挂在体型颇大的兽类身上。多亏了这两张皮毛,冻僵的指头微微恢复了些知觉。

房间窗户的玻璃模糊一片,我坐起身,透过重重刮痕和日久的霜雪之间的缝隙,往窗外看。我不知道看了多久,小小的缝隙里一直是一阵风雪赶另一阵风雪,无休无止之间,石塔跟冰岛边缘的距离似乎都模糊了,好像冰岛无边无际,又好像石塔孤零零漂流,踏一步出去即是涛涛洋流。

忽然门开了,房间虽陈旧但并不肮脏,一切出奇地好用,门也是这样,没有半点因生锈而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一个体型庞大的人走了进来,宛如一头典型的北极熊。他端进来一个大木盆,里面放有我带来的行李,还有些起居用品、干粮和水。他轻手轻脚放下木盆,缩手缩脚站到一边,房间对于一个高大的成年人来说确实逼仄。

我不断打量他,他的视线始终游移不定,局促而怕生。接着我舔舔嘴唇,嘴唇的表皮因为干燥而破裂,一丝腥甜顺舌面游进内里,饥渴感瞬间被引爆,像一棵草被一个秋天狠狠碾过,我立刻委顿下来,神志不清地呼唤食物和水。

他打了个激灵,从木盆里掏出干粮和水壶,将我轻轻扶起来,往我嘴里面送吃的喝的。进食过后,我又睡了一段时间,醒来之后再看出窗外,天的亮度根本没有变化,风雪也没有减弱变强的势头。我真切觉得沉进意识之海有一段时间,周遭一成不变的景色又在告诉我,只不过过去一小阵子而已。

北极熊般的汉子倒是不见了。我拍了拍腰间必不能离身的东西,下了床,走出房间,我才发现我在石塔最高的房间。石塔的房间不多,高到低呈不对称分布,按门口大小看,差异似乎特别大,每个房间之间由一段楼梯连接,由于房间的不对称,楼梯也尤为奇异,站在高处俯瞰,仿佛错综复杂的迷宫。

此刻,神秘的声响顺上升气流传达到顶层,楼梯的底层、迷宫的深处,正隐隐透出些光芒。

莱昂——对,汉子的名字叫做莱昂——他正忙前忙后地操作眼前的控制台,控制台的闪灯和按钮繁多,对应的功能复杂,这个看似五大三粗的汉子却调控得行云流水。

“谢谢你,莱昂。”一把女声自控制台中发出,声音中电子的磁性震荡着空气,别样的温柔驱赶漂浮的冰冷。正是她告诉我莱昂的名字的,她是一个电台, 叫作 莎莉。她是沉默巨人莱昂的喉咙和伴侣,也是许多寂寞的人或器灵的倾诉点。

莎莉和莱昂经营着一档无线电节目,波频隐藏得很深,纵是这样,仍有许多听众,其中也有部分渡过茫茫冰川,跨越刺骨的海峡,敲开高塔的门,只为在节目中一诉心事。有年轻或年老的人类,也有新颖或陈旧的器灵,无一例外,于此诉说深蓝色的、哀伤的心结。

我接过莱昂煮的热咖啡,他们确认了我不是参与节目的嘉宾之后,还是很热情地招待我。他们的物资不多,莱昂靠附近的苔原带维生,高塔的电源则生产于岛下的水力发电机,有时嘉宾会带些补给给他们,但战争开始之后,基本再无嘉宾到来,补给相当于中断。

我们接着聊天,莎莉说:“我有意识以来,就一直跟莱昂在一起,但我也不知道莱昂从哪里来。他想一直陪着我,我想跟他一起活着,所以要一起做点什么。”

他们的第一个节目是一首鲸歌,那头庞大的异兽每年都会循洋流北上,一直都没有伴侣。它的声频与种群内其他同类的不一样,接收方式也不同。大概会有性情相似的理想知己,或者灵魂契合的爱侣出现过,但它与它们之间平行线一样的错频,导致它与它们错过了相逢的机会。

后来陆陆续续有旅行者误入冰岛,留下故事后离去,再之后,听众变得多了起来,也有些慕名而来的嘉宾

“有的诉说寂寞,有的收听寂寞。有一些根本没有解不开的结,非要说说话,于是他们佯装寂寞;有一些对他者的苦难不懂思考、共情,出于猎奇,他们窃听寂寞。”

我细细聆听,在莎莉的语声带领下,感受诉说者的故事,感知发散出去的电波的位置与持续时长。我忽感知到无数的躯体曾经以不同的温度,以仰或俯的方式倒下,生前的故事渐渐失去热度,他们最终变得冰冷。

我感觉成为了其中的一具,肌体没有被腐蚀,而是不断延展拉伸,变成一张很大的薄薄的皮,包住变化多端的星球的表面,再缓慢渗进去,消失得无声无息。

我将喝得一干二净的咖啡交给莱昂,向莎莉以身体有恙为理由告辞,强行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回到房间。合上眼之后,莎莉的指示灯仍在闪烁旋转,它们列队飞到一片风雪之中,精灵般盘旋在盘腿坐的莱昂旁边,莱昂他悲悯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窝中透出真切伟大的同情。

就在刚才,当我意识到我也会消失的一刻,心间居然涌起了一诉衷肠的冲动。

我拍拍腰间的东西,它是死物,却能让我清醒。进入石塔那么多天,我第一次把它放下。今晚,我只与被褥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莱昂向我表示感谢,他比划了半天,才让我明白。以前很少人会听他们说话,之前的嘉宾来是来了,都顾着表达自己,像我耐心的听众少之又少。我不好意思笑笑,一半为了掩盖睡眠不足的疲惫,一半为了掩饰心底的愧疚。


莱昂平时不吃早餐,但他为我准备了几片面包干。我伴水咽下吃完,莱昂正好要出门搜集食物,我立刻站起说要与之随行。一瞬间,心跳声仿佛子弹上膛的声音,我下意识捂住胸口,等到莱昂答应之后,再慢慢松开。

我跟着莱昂一路走,沿途询问他认路的方式,两人走走停停,来到岛的边缘。此处背风,洋流不急,简陋的小码头旁边拴着一条小船,小船看起来宽敞结实,承载物资外,载莱昂和我都有富余。莱昂就是通过它,到附近的苔原带搜集食物的。

海雾迷蒙,莱昂不时把手伸进海里,以洋流的走向判断航行的方向。我学着他将手放进去,海水的低温立刻钳住我的手,实在忍受不了的我只好抽手而回。我留意到,其实莱昂也并非完全能忍受寒冷,他抽回手之后,用力呵出热气暖和手掌。他只是说不出话,所以没有人能听见他的感受。

这时,我若是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他心脏的位置,狠狠地来一发。或者他的心脏要大些,估计要打上三四发,但都足够。他就会倒头栽进冰冷蚀骨的冰洋之中,成为海鱼们的鱼料。

之后,我只要按照莱昂的办法,回到石塔内,用剩下下的子弹打穿底部那台名为“莎莉”的电台,一切,便可以结束。

但我做不到。我们顺利靠岸,配合着做好必要准备。天气恰好晴朗,我们收获颇丰,整个过程,有很多更好的时机,我都没有动手。见风快起了,我们撑船离去,船头的我与岸边相对渐远,我知道更远处是大战的北方战场

万一敌方在北方战场胜出,他们能够通过控制石塔内的电台,牢牢掌握无线电通讯,甚至可以对大面积的无线电通讯造成干扰。上级将我派来,正是要来探探情况,如有必要,可以悄无声息地摧毁这座冰岛电台。

可是,莎莉不是战争中的领地,陪伴着莎莉的莱昂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留下。他们为对方存在,也为了许许多多无处开解的人存在。

一夜无眠过后,我匆匆与莱昂和莎莉告别。莱昂的脸色有点不对,但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莎莉则给了我一句赠语,是他们节目的结束语:“感谢你的耳朵,穿山越海倾听过我;感谢你的声音,至真挚诚感动过我。”

我回到组织,立马把仕途都压上去,主动请缨做组织和冰岛的联络员,铁心要保护他们。上头批准了之后,我立刻往冰岛赶,但彼时的冰岛连石塔已经无影无踪,组织上的侦察机搜索不到哪怕丝毫的踪迹,打捞船也派出过,仍一无所获。

莱昂和莎莉,高耸的石塔,以及长年霜天雪地的冰岛,连同曾经流露过的孤独故事,蒸发般凭空消失了。这个落寞者的桃花源,轮不到我们这些误闯客,去给它一个上扬或低落的结局,它自悄无声息地、孤傲地绝迹世间。

战后,我止不住去寻找有关冰岛电台的踪迹,自然没能再找到他们的所在,只是搜集到残缺不全的录音,以及见面、采访到小部分曾经到达过的人。

最后一个见到的,与冰岛电台有关联的事物,是他们第一个节目的客人,那头与同类错开频道的鲸鱼。我随水生探测组追踪生物时,见到了它。

光线晦暗的深海下,庞大而痕迹斑斑的身体悠悠摆动,海水澄净透澈之至,显得它如同凌空飞翔。它的身旁有一位伴侣,自在逍遥地与它并肩游弋,彼此唱和着那首唯有对方才能听懂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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