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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程简讯 -
在7月9日下午的复旦大学“中外新闻传播理论研究与方法”暑期学校(第14期)课程中,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主任黄旦教授通过对既有中国报刊/媒介史主要书写范式的梳理,反思当前报刊史及传播研究的共享预设,由此阐明对报刊/媒介史书写范式创新的研究设想与理论前提。
本期推送为该课程内容摘录。
进行新报刊书写的目的,绝不单纯为重新书写一种报刊史,而是想以报纸作为经验性材料,重新挖掘中国传播的历史状况及其特征。从城市传播的视角上看,无论研究对象是历史还是现实,在研究路数上都是相通的,因为一个学术研究共同体的形成,其关键在于对学术标准的共同认定。
历史是一种书写,其本身是没有延续性的,历史的延续性存在于书写里面。因此,作为一种叙述形态和言说方法,历史必然会牵涉到切入叙述的理论视野,视野决定了历史所呈现出的面貌。按此理解,我们可能会发问:现在的报刊史是怎么来组织书写的?其中预设是什么?如果说报纸是现有报刊史叙述的核心和组织原则,那么它是怎么成为核心的?为什么是它?依据是什么?如果按照丁淦林教授的划分,中国新闻史书写存在两种“范式”:一是以戈公振为代表的、以新闻报刊本身为对象的书写;一是解放以后的、以李龙牧教授为代表的革命史范式书写,那么,这两种范式又是如何展开的?还有没有新的范式?
移动数字技术的冲击,使得传播形态及交往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刺激我们联想:晚清突然出现报纸这一新事物,对那个时代的当事人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冲击?可以想见,时人站在原有的中国传统媒介观念看待报纸这一新媒体,这他们带来的心理影响,其实不亚于今天新媒体对我们的刺激。因此,可以说,中国的现代转型,是报刊打了第一枪。然而,现在大多数的报刊史学者,从来没有想过把报刊放在这个层面认识。可以类比感受到这种盲点的后果:倘若在今天这一新媒体时代,继续沿用传统报刊史的写法去写互联网,那么相信无论是谁,都觉得其中颇有问题。因此,正如以赛亚·伯林认为,“新历史是从今天人们所说的不同视角所写的历史。新历史想去记录的那些事实是不同的,着重点也是不同的。在所问的问题以及随之所用的方法上,兴趣已经发生了转移”,历史研究应该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多种视角,多种书写。从新的视角切入史料,阐释出新的意义,这是新报刊史书写的缘起。
因此,我们能够从几个问题出发提出自己的反思:例如,什么是报纸?我们既有的报纸的理解,究竟从何而来?现有的报纸历史书写呈现什么逻辑?是如何展开他的历史叙述的?也就是说,我们如何看待以往的报刊史研究?
归结起来,目前的报刊史书写,有四种主要的范式:第一种范式,以戈公振为代表。戈公振给报纸下定义为“报纸者,报告新闻,揭载评论,定期为公众而刊行者”,其中强调报纸内容的原质是新闻,外观的原质是公告性。其中,公告性是根本,“观察报纸之原质,其外观之公告性毫不变更,只其内容之新闻有变更。……所谓内容之变化,不外求适合于社会而已。”问题是,戈公振的报纸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是这样一种报纸?我们可以看到,基于同样的媒介,哈贝马斯、托克维尔等学者对报刊的认定,就完全不同。可以说,戈公振内心所理解的新闻业,是以他所看到的西方专业新闻业为标准的,也就是以新闻为主、以公共性为保障的报纸范式。因此,戈公振理解的报学史,是“以历史的眼光,研究报纸自身发达之经过,机器对社会文化影响之学问”。他的书写方法,是以公告性为尺度,以报纸内容变化为重点,确立起叙述的逻辑,铺陈开报刊的历史。戈公振的理想是在精神上给报纸找到一个立足点,让报纸成为民众的代表,推动社会进步。他始终觉得中国报纸始终没达到、却终需努力达到的标准。如果给戈公振的范式做一定论的话,他应该属于现代化叙事。
第二种范式,以复旦大学李龙牧教授为代表。其标志性事件是1956年初的《马列学院新闻办中国报刊史教学大纲(草稿)》及其座谈会,由此形成了“第一个研究中国新闻史的学术团体”。这一范式,以新闻传媒的内容为重点,以中国共产党的、革命的、进步的新闻传媒的历史为主体,以新闻传媒在政治斗争、思想斗争的作用为基本内容,在广义上,属于中国近代史叙事的革命范式。新闻事业是建立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上面的、政治的、思想的上层建筑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为一定的阶级利益服务的。阶级利益决定上层建筑——报刊性质,性质决定了报刊的脑袋与事件。可以说,革命叙事是自外入内,将阶级关系所带来的结构性区别,直接植入报纸,从报纸的政治隶属及其立场,判定其在历史上地位:红与白,我与敌,由此确立起报刊史革命叙事的基本前提与评判标准。正因如此,1950年代依据阶级斗争表现形式所建立的中国历史分期的标准,就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中国报刊历史分期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