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广电独家”记者 林沛；转载请注明作者及来源
“我以前一直用这个肩膀扛机器，所以这个肩膀就比另一个肩膀高。”罗立将左手放在自己的右肩上，顺便转动了一下这支粗壮有力却年久失修的“庞然大物”，有些费力。
这是摄像师的职业病，“腰酸背痛腿抽筋”是从年轻到中年几乎所有人的状态。
罗立身上最大的一块伤是半月板磨损，最初他有撕裂般的痛感，但无奈“看医生也没用，要么就切掉，但切掉之后两块骨头就直接磨合在一起了，更疼，只能慢慢的不要太剧烈运动。”
他提起另外一位选择切掉半月板的同事，“他刚做完手术，正好碰上拍《跨界冰雪王》，天天站在冰上，两只腿着力点不一样，从此就一直好不了。”
罗立
在二十几岁身强力壮的年纪里，罗立最多时一个月能出40多个外景。
大学毕业后，他去了一家国企的宣传部门，待了一年后，觉得体制内的工作不怎么适合自己，于是在2002年跳出来开始了自由职业。
在当时以棚内节目、固定机位为主的综艺界，罗立以游机拍摄技术的“一招鲜”积累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慢慢的，客户越来越多，他便在2006年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1978年出生的罗立如今站在了40岁的当口，年轻时给自己定的目标也已过时。“以前常想一件事，30岁就不干（摄像师）了，但现在还在拍，”他很感慨，“只是不用每天从早扛到晚了。”
“前期+后期”双团队配置
从2006年创业到如今，罗立的公司走过了11个年头。
在近两年户外真人秀的风潮中，罗立和团队算得上“打了一场有准备的仗”，无论团队规模还是操盘项目的量级都越来越大。
仅2016年，罗立团队参与的真人秀就有《我们十七岁》《奔跑吧兄弟》《我们的挑战》《跨界冰雪王》《我的新衣》《高能少年团》《星球者联盟》《下一个球星》等，无一不是“大兵团作战”。
最初做后期剪辑，之后做执行导演、执行制片人，直到“跑男”之后，罗立成为户外真人秀专业的摄像指导，曾经摄像师的日常变成了摄像指导的日常。
“如果有些环节拍摄的画面不是我想要的，我会让他把摄像机交给我，我拍一遍给他看，然后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拍，什么是这段内容的核心。”他说。
经验亦意味着对细节的洞察力，他会时常提醒伙伴，“比如皮肤不好的艺人，你给大特写就是害她。还有，肢体语言能表现出当时艺人的心理状态，也要特别留意。”
罗立公司的摄像团队主要驻扎在上海，北京团队主要做后期。后期团队有几十人的配置；摄像团队又分四个组——VJ（跟拍）组、ENG（定点）组、CC（特种设备）组和航拍组。
在一个大型真人秀里，基本上一半是公司的编制，另一半是自由职业的摄像师。此外，团队还设有为企业服务的导演、制片等。
“前期+后期”双团队的配置，使罗立团队相比纯摄像团队的建制更加完备，也使他对节目呈现样貌的把控空前增强。
2017年，户外真人秀在政策与市场环境的影响下数量有所减少。在罗立的经验里，这是个三四年一次的轮回，“棚综这几年多，户外后几年就多。”
他亦不否认制作环境也在渐趋理性，“说实话，今年制片方的压力挺大的，各种成本都在涨，收视率指标还在那里摆着。”
于是，常驻上海的罗立开始了上海、北京两头跑的生活，“江浙外景多的，我们合作的音频团队、灯光团队就用上海团队；北方外景多的，就用北京团队，住宿和交通费用相对能节省一些。
“一场撕名牌，有时候要跟着跑8个小时”
第一次拍摄“跑男”就给罗立留下了深刻印象——一场撕名牌，有时候要跟着跑8个小时。
户外节目中的“追赶担当”们有不少是专业运动员，甚至是全国短跑冠军，“跑不过的，我们还拿着机器，跟到人都很难，有时候一转弯人就没了。”
“观众可能感受不到那种累，但流过的汗水和损伤的半月板只有自己清楚。”罗立说。
要知道，在此之前，团队成员已经有针对性地自发模拟训练了几个月——在公园里，摄像助理扮演艺人，摄像师跟拍练习体力，磨合默契度。
即便如此，现场的情况仍有可能“崩溃”。
在“跑男”第一季的收官期，团队拍摄了“十八铜人”追明星嘉宾的“盛况”，“最后拿到的一个道具叫‘时光倒流’，所有的人复活从头开始。”罗立笑言，“你以为差不多总算收工了，可还得从头再来一遍。”
他印象最深的一幕是在零下几十度的武当山山顶，团队要为《我们十七岁》拍摄半夜十二点武当道长传授武功的环节，所有的艺人都需要在凌晨1点、3点、5点分别检验一次。
整整一晚，所有工作人员都没有睡，全部在拍摄。“但是因为时长的关系，整段内容都没有剪进去。”
被弹幕“骂”梗是摄像团队的家常便饭，但“问题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罗立告诉“广电独家”记者，在坑坑洼洼的鹅卵石路上拍摄，摄像师可能会手抖不稳；由于4位摄像师拍摄中受伤腿断，调配的空档会漏掉不少镜头……
外景拍摄需要很强的随机应变，但在很多情况下也只能尽力，并且，“临时发生什么情况，没法控制。”
“电视节目是遗憾的艺术，特别是户外真人秀节目充满了变数，这也要求我们应变能力要非常快。”罗立说。
大兵团作战
随着制作分工的日趋精细，综艺节目“大兵团作战”越来越多；相应的，对把控意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罗立告诉“广电独家”记者，目前团队可以同时操作3个大型真人秀，“再多就不能保证品质了。”
将一切细节考虑完备，将一切出现问题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人再多也能做到有条不紊，每个组都很专业，节目一般不会差。”
在罗立看来，“大兵团作战”的关键是组与组之间的协调。比如，制片组是不是能规划好第二天的行车路线，司机应该知道所有的行程，掌握下车点、停车点的位置，车辆是不是有明显的标识……这些做好，全组第二天的工作才能顺。
除了技术上要保证，很多细节上的提前考虑能帮助节目拥有更好的品质。
面对众多同质化的户外真人秀，他坦陈：“团队有自己的一套工作流程，说得不好听一点儿，是有些套路了。”
如今，罗立几乎能对热门真人秀中的任何设计作出判断，一眼看出某个环节是从哪里借鉴的。他认为这是对效率的诉求使然。
“明星不可能坐在那儿等我们，稍微时间长一点就有人催，艺人统筹会一直催‘好了没有好了没有？’”正因此，团队要找到效率最高的方式，很快去实行。
虽然如此，罗立还是试图以过往经验为节目加入自己的判断。在接到一个项目后，他通常会在与导演组开会后回去消化，了解这个新节目的核心是什么、亮点是什么，然后跟团队开会商量拍摄方案。
他提到今年上半年刚刚做完的《真星话大冒险》，由于节目大部分内容都在出租车里发生，罗立团队对CC拍摄作了细致的设计。
“要考虑多久换一次存储卡，气温对小摄像机的影响，怎么隐藏才能不让观众跳戏，什么样的构图才是又交代内容又是美的……”
这是一档看似小体量、实则颇费心思的节目。由于CC不耐高温，“每个上面都要贴小孩发烧时贴在脑袋上那种退烧贴”，为了不穿帮，还要悉心设计车载电源的走线方式。
师徒制才能培养出真正的摄影师
谈到摄像师行业的现状，罗立心里有隐隐的担忧，比如新人的基本功都不扎实，有些人过不了相对枯燥的学徒期；还有些入行好几年的摄像师缺乏大局观，对内容少了点理解，“这样容易变成简单的操作工”。
他忍不住吐槽道：“现在很多摄影师跟人就只跟人，别人发生什么都不管，就框死这个人。最后看素材，人是有的，但好多细节抓不住。什么时候该给个全景，什么时候要有反应镜头，没那个意识和想法。”
在罗立常常聘用的自由摄像师里，除了一些他以前从头带过的徒弟和一起工作了十几年的老伙计，还有不少合作很久的台湾摄像师。“台湾人的做法是谁说话就给谁（镜头）。”
在他看来，台湾的养成体系比内地好，由于节目体量相对较小，一个人通常要做好多事，个人基本功更扎实。目前，组里至少一半的大机器都由台湾摄像师操控。
罗立提到一位同行给台湾人做学徒的日子，一个人要做很多事，摄像、打灯……一个摄像师和一个摄像助理就是“团队”的全部配置了。“连开车都要自己开，白天开车过去，拍完半夜还得开车回来”，甚至“要给师父洗内裤的”。
在他看来，正是这种师徒制的手把手才能培养出真正的摄影师，手艺人的养成意味着至少三年的学徒时光。
很多新人都熬不过学徒期
“新人来了，我们都会先放在CC（特种器材）组磨练一段时间，先让他们理解节目的运作；资深一些的带着新人一件件事地做。重要的是要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机位摆在这里的道理，然后空余时间再多上机练习，让肌肉和大脑有下意识的记忆。”
户外真人秀的普及，改变的不仅是机位的数量，还有学徒制曾带来的手艺之心。
罗立告诉“广电独家”记者，有的新人会觉得发挥空间不大，全年都是装CC，全国跑，做的都是同样一些事，没有和导演有太多接触，也摸不到节目核心。
因此，虽然团队里的高学历越来越多，但“本科没有专科踏实”是罗立最实在的感受。
“技术上很需要踏实，做学徒需要花点时间，慢慢有才华再做些改变。”只不过，许多新人都熬不过这个学徒期。
“把每件事做到极致才能谈发展”
“美国人拍拳赛，拍得很好的人很多都有50多岁了。一方面是体制在那儿，一方面是薪资会越来越高，但国内不是。国内没有行业工会，工作时间从早到晚，收入十年前和现在差别不大，也缺乏相应的工伤保障。”罗立有些无奈。
到了一定年纪，摄像师转行的情况普遍存在，“干什么的都有”。罗立认识的人中有卖机油的，也有开店做小生意的。
所幸，罗立及团队的“老人”们仍在以师徒之心尽心尽力地带好新人。平时的空闲，团队会有看片讨论会，看团队参与的节目，也有国外的好节目。
他经常对新人说，一个在纽约长大的孩子和一个在小城市成长的孩子眼界是不一样的，只有多看多学习才能发展得更好。随着出国拍摄的机会越来越多，他有时也会盯着新摄像师们学外语。
日本“寿司之神”小野二郎现年已有92岁，在东京捏了一辈子寿司，是全世界年纪最大的三星主厨。
在罗立心里，小野二郎几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只有10个座位的寿司店，年逾七十时还每天清晨去市场挑食料，正是自己心中追求的工匠精神，“把每件事做到极致才能谈发展。”
最近，这支“每年至少有10个月都在出外景”的团队正在挤出时间锻炼。他们马上要拍摄一档根据手游改编的真人秀，大量的奔跑、追赶几乎不可避免。
“所有的人现在每天都要夜跑10公里，体力先得跟得上。”摄像指导罗立说。
附：罗立团队参与过的节目
浙江卫视《奔跑吧 兄弟》1~4季
浙江卫视《我们十七岁》
浙江卫视《高能少年团》
浙江卫视《中国梦想秀》1~3季
浙江卫视《真星话大冒险》
浙江卫视《越跳越美丽》
浙江卫视《舞动好声音》
浙江卫视《中国好声音》
浙江卫视《奥运真男孩》
江苏卫视《我们的挑战》
江苏卫视《前往世界的尽头》
江苏卫视《一芯一意爱上你》
北京卫视《跨界冰雪王》
东方卫视《我的新衣》真人秀部分
东方卫视《报告教练》足球部分
东方卫视《星球者联盟》
东方卫视《生活改造家》
东方卫视《星厨大战》
东方卫视《我型我秀》3~5季
东方卫视《星梦奇缘30年》
东方卫视《潘婷闪亮之旅》
山东卫视《为你而歌》
山东卫视《超强音浪》
山东卫视《下一个球星》
重庆卫视《麻辣面对面》
中国教育台《天才知道》
亚洲新闻台《财富中国》
Cannal V《Remix音乐季》
Cannal V《我的音乐世界》
Cannal V《音乐飚榜》
Cannal V《劲爆点》
Cannal V《校园行》
星空卫视《舞状元》
星空卫视《魔星高照》
星空卫视《食神争霸》
星空卫视《星空超越极限》
星空卫视《爱情梦工厂》
星空卫视《中国越来越好玩》
MTV《club trek》
中央电视台《开心辞典》
中央电视台《挑战不可能》
第一季部分外景
旅游卫视《勇往直前》
林沛，“广电独家”、《中国广播影视》资深记者，中国传媒大学硕士，专注综艺节目创新、纪录片产业、广电政策研究与报道。
手机/微信：15210022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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