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链
但在一年前,西方媒体可不是这么说的。2024年2月,《时代》周刊曾撰文指出,欧美科技巨头将乌克兰变成“人工智能”战争实验室。彼时大批学界和媒体分析师都得出判断:乌克兰将凭借西方提供的先进装备和技术,在战场上彻底压倒俄罗斯。
一年过去了,俄乌冲突对装备研发和国际军援军贸市场的示范和指导作用,在诸如阿布扎比防务展这样的国际军贸展会上遍地开花,人类对未来战争的想象,已经从铺天盖地地战机、坦克和炮弹导弹变成了遮天蔽日的巡飞弹、机器狗甚至是无人艇。
如果我们仔细看看战场和市场,就会发现人工智能、大数据和无人化这些概念并没有让“坦克”“飞机”“大炮”们失业,反而是成为了他们的能量放大器,也许War Never Changed。
旧瓶新酒,信息为王
没有任何一项技术、任何一种武器,是在战场上凭空出现的,从冷兵器时代的弓、矛、斧、锤到如今的坦克、火炮、战机、军舰,无一例外皆是“转职”“跨界”而来。我们很难想象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总得有些现实基础。
俄罗斯Shturn实验室项目顺理成章地拿出了无人驾驶版本的T-72和BMP步战车;美俄也开始研发和测试全无人化地间瞄火力单元,过不了多久,无人化的自行火炮和火箭炮就可能支援其他空中和地面无人作战平台,让战线上彻底变成“无人之地”。
随之而来的是,战场透明度已不再完全取决于前线侦察兵的数量,当乌克兰农民用手机拍摄俄军车队位置上传至Diia政务App时,当美国太空军通过AWS云平台实时分析亚美尼亚上空的合成孔径雷达影像时。算力集群对各种渠道搜集而来的TB乃至PB级异构数据的自动清洗能力,决定了战场信息的获取能力上限。这种数据驱动的战争模式,正将传统军事优势的定义权从钢铁洪流转向比特洪流。
Diia
不过,更关键的是,各类无人“参谋”“顾问”进入指挥链条参与军事决策,使得大量采用日常生活中各类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服务软件技术的信息化指挥系统,变得更为扁平化和去中心化。
俄罗斯在俄乌冲突爆发前,打造了自己的NDMC国防管理中心系统,目标是实现海陆空天电多域情报和数据共享,让最基层作战单位获得的情报信息经过人工智能的分析评估后,直接反馈给指挥链顶层。
战争爆发后,乌克兰在Brave1政府协调平台主导下,建立了名为Griselda的情报数据库,号称能够自主处理来自卫星、无人机甚至黑客和社交媒体平台爬虫抓取的海量情报。
乌克兰方面在西方相关企业的支持下,将Uber等流行叫车软件的底层逻辑融入地面作战火力打击体系中,产生了“炮兵指挥地理信息系统GIS
Arta”,乌方经常将其直接称为“Uber炮兵版”。在系统中火力支援平台类似“运营车辆”,而作战单位则利用各类传感器和终端,将需要打击的目标在Delte战斗管理系统这样统一的地理信息系统中进行标定。系统将综合各火力支援平台反馈的坐标和任务量,提出划定哪些平台最适合对某一具体目标进行打击。
GIS Arta
乌方宣称使用这套系统之后,从捕获目标到执行火力打击所需要的时间可能缩短到30~45秒,更有效的信息数据,让弹药消耗节省了30%。完成射击的火力打击平台还可以在系统的支持下,在俄方反制火力打击范围的间隙,转移到下一个射击阵地。
当然,这套看似便捷的系统背后,是各种可见和不可见的优势。首先,乌方需要借助各种前线情报收集节点,无人机、无人地面作战平台,一线官兵携带的目标指示器等必须接入到一个拥有足够上下行带宽且拥有一定抗干扰能力的无线网络,才能保证目标数据信息情报能按时、准确地传递,这也是星链这样技术真正能影响战局的意义所在。
而且,乌军自身能控制的平台很难覆盖战线后方50千米以上的纵深。额外构建如乌克兰称为“战场谷歌”的Delta系统在内的高程信息在内的战场坐标系,自然也离不开北约体系各类卫星的支持。北约在俄乌冲突区域附近24小时巡弋的空中平台,也会补充天基网络的不足,为乌克兰获得凭借自身能力无法获取的各类情报,并维持战场数据链的稳定。
相比之下,进入到单兵、单车、单炮、单机游动作战这样的人机交互场景,俄乌双方的人工智能“不占名额成员”更多在视距外交战场景中被使用。
例如乌克兰方面宣称2024年“凯撒”卡车炮,已经可以使用人工智能技术,在几秒钟综合气象环境和目标数据,在几秒钟内完成测地诸元解算和调炮,在不需要炮班人员干预的情况下,两分钟内完成进入阵地、放列、装填、瞄准、开火、撤出阵地这一系列步骤。当然,从美俄公布的信息来看,在坦克装甲车辆甚至步兵常见的直瞄射击场景中,双方都试图用人工智能帮助更快地发现无人机、地雷等较容易被忽略的目标。
俄乌冲突中网络攻击和电子战等新型作战方式,也对传统战争模式带来了多方面的挑战:网络攻击和电子战不受地理限制,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实施,使得战场从物理空间扩展到虚拟空间,传统的前线与后方概念被打破。通过社交媒体、虚假信息和深度伪造技术,信息战成为关键手段,影响公众舆论和敌方士气,传统军事行动的效果被信息操控所放大或削弱。
而且网络攻击和电子战成本较低,但效果显著,使得非国家行为体和小国也能对大国构成威胁,传统军事力量的优势被部分抵消。网络攻击和电子战能够实时进行且难以追踪,增加了防御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传统的情报和预警系统面临巨大压力。战争中,关键基础设施如能源、通信和金融系统成为攻击目标,直接波及平民生活,传统战争中军事与民用领域的界限变得模糊。
临渴掘井,棋在局外
那么我们要回到最初提出的问题,随着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技术被大量用于战争,战争的形态和模式是否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传统有人驾驶的重装备、如火炮、固定翼和直升机、坦克装甲车是否将被淘汰?
答案很难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
作为曾经在战场上居于统治地位的军兵种和作战平台,很多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马拉战车、乘马机动和作战的骑兵、长矛兵、弓弩手……但从另一个角度,尤其是从战场上任务和职能分析,战车、骑兵甚至是古罗马时期的战犬,每一项都与新技术融合脱胎换骨,继续在战场上驰骋。
俄乌冲突中,空降兵、坦克装甲车辆、新能源乘用车甚至是两轮助动车在战场承担的任务,与千百年前车兵、骑兵和战马一脉相承。坦克难道不是拖拉机履带和重甲骑兵融合的结果吗?因此当机器狗成为国际军援军贸市场甚至影视作品新宠时,我们也应该记住,莎士比亚笔下的凯撒曾经说过“释放战犬,格杀勿论”。
像如今成为席卷全球军队潮流的第一人称视角操纵无人机,为了抗干扰已经开始使用光纤保证数据和指令的上下行,但它真是一种新技术吗?
光纤fpv
尽管“长钉”“百眼巨人”这样的光纤制导弹药扩散范围足够大,发射后不管技术甚至单兵便携式导弹本身,都是冷战时期便开始普及的技术。俄乌双方在乌克兰所实践的技术和场景,应该被视为冷战后期对二战以来地面作战经验总结后,美俄法等国提出数字化步兵设想的现实化。
这种继承性以及新技术、新想法,普遍脱胎于逐渐成熟和普及的民用技术,甚至第一人称视角操纵无人机大行其道这一现象本身,都决定了俄乌冲突的现实以及未来,注定要符合最基本的总体战时代军事常识。
这一场本质上是北约体系借助乌克兰与俄罗斯进行的常规局部战争,依然由工业能力决定了动员的能力和效果,交战双方在绝大多数领域和具体平台对比上很难拉开代差。这也是西方智库在2023年便用“挣扎而非崩溃”来形容俄罗斯在面对北约技术优势时的窘境。同样在2023年,普京总统表示人工智能的发展和应用带来的影响将比肩核武器的发明。
但战场的现实也说明,在工业和先进技术领域,在关键的作战平台方面,落后就要挨打是不变的真理。2008年,俄罗斯启动了在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兴和颠覆性技术EDT上赶超北约的计划,但从俄乌冲突的结果上来看,俄罗斯在无人作战平台、低成本精确制导武器等领域,只能是奋起直追甚至是亡羊补牢。
UMPK作为一种对传统无制导航弹进行制导化升级的模块声名大噪,暴露了俄罗斯空天军在2015年以成本考虑拒绝此类装备的短视。俄罗斯如今在“立方体”“海燕”“天竺葵”等无人机生产上的巨大投入,也证明直到2016年才开始本国民用领域扩大无人机装备的决策是滞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