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在2015年、2016年相继发布“互联网+”行动计划、《“十三五”国家信息化规划》，并提出网络强国等战略推动互联网及数字技术嵌入各行各业和“数字中国”建设。数字时代正在呼唤管理学界重视数字化背景下的创新管理研究，创新管理研究者和企业实践者需要探析数字创新在传统创新理论上的突破，并基于数字创新理论分析数字技术与产业融合过程中的新特点、新机制。

数字化技术在产品和服务中的嵌入，推动了很多无边界创新产品与服务的出现，例如智能手机的产品、服务边界需要用户在购买之后不断安装新的应用以扩展产品和服务的应用范围。谷歌公司的谷歌地图、百度的百度地图等可以和多种硬件平台兼容，比如手机、汽车导航系统等，而在这些产品最初设计过程中并没有考虑到未来会出现的大部分应用场景，它们将随着新的用户需求而不断出现。这种基于数字化技术的产品和服务的组合过程，反映了创新主体主动适应数字化趋势而创造性地使用数字技术创造新产品和服务的能力，这就是数字创新的显著技术属性之一——自生长性（generality），即新产品和服务的边界是不固定和可延展的，无边界的数字创新产品和服务在用户持续参与和反馈下不断扩展其范围。

基于无边界创新的自生长性数字创新与传统创新理论中的模块化（modularity）创新规律具有显著差别。模块化创新是对产品和服务组件及其核心设计组织逻辑的创新改变，但产品架构及组件之间的连结规则以及产品子系统之间的互动方式并没有改变。因此模块化创新在产品设计和开发过程中缺少吸收新信息的组织机制支撑，不能灵活改变既有产品组合和创造新产品、服务开发架构。而自生长性的数字创新在设计初始阶段是无边界的，并没有对整体架构进行全面设计，没有明确各模块如何与其他模块整合，随着对用户相关需求的不断挖掘，数字创新产品架构不断通过产品及部件的组合以及数字技术的嵌入增加产品功能，从而提供新的产品和服务。

支撑数字创新的新组织模式正在从垂直整合向双边分散的形态转变，开源和众包等模式将创新轨道从组织内部向跨企业边界和创新网络边缘推动，形成了基于数字化平台和以需求为导向的组织模式，并以平台化的数字产品或服务和共享的数字基础设施为中心，最终形成更加灵活和可扩展的创新生态。例如，苹果手机的许多服务创新来自成千上万的App开发者而不是苹果公司本身，苹果公司的主要角色则是通过iPhone和iTunes搭建数字创新平台；而滴滴打车通过移动终端平台将数以千万的用户和全国各大城市的众多出租车连接在一起，通过分布式的创新活动整合包括用户在内的创新参与者，增加其产品和服务创新网络满足异质性需求的能力，快速将新的服务整合进其核心产品中，持续为用户创造价值。

自生长性的无边界数字创新需要使用比模块化组织更灵活的产品架构，比如层次模块化架构（Layered Modular Architecture）。层次模块架构中，产品边界不固定，产品组件之间通过标准化接口形成了松散的耦合，为新组件、新产品、新服务和新创新参与者的加入预留了更多创新空间，从而有效推动了产业间数字和物理产品的重新组合，最终产生更多新的产品和服务。比如设备层次的苹果手机是谷歌移动搜索平台的物理组件，同时也通过服务和内容层次的谷歌地图的嵌入成为一种数字平台，这种产品和服务架构的交叉嵌入与组合，产生了大量难以预测的数字创新形式。

在中国，探索数字创新需要将认识论与方法论进一步紧密结合，鼓励产业发展依托“互联网＋”，延伸产业链，整合价值链，鼓励企业在数字创新过程中识别和控制具有战略重要性的核心元素，真正提升竞争力，这也需要管理学界一起努力，作出新的理论贡献。

产业加速融合是我国数字创新的主要动力，通信技术、制造技术、移动互联网、智能设备等多种技术与产业的融合促进了多产业间技术、数据和基础设施的普遍融合，我国的数字创新正在不断扩大应用覆盖范围，信息资源的共享与整合程度也在不断提高。推进中国式数字创新还需要关注其如下特征。

异质性和规模化。我国的海量用户基础驱动了数字创新向满足异质性的需求发展，数字创新也将以快速增加的异质性用户为对象。我国不均衡的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和差异化、多层次、梯度性的市场需求也进一步提高了数字创新在不同时间、不同地域、不同行业的异质性程度。同时，海量用户规模和庞大的市场需求也促进了新产品和新服务规模化产生和扩散，这是中国独特的优势。在未来的医疗领域的数字创新中，中国有望领先于发达国家采用新的数字医疗模式。中国医疗系统数字化/电子病历普及率已经赶上欧洲平均水平，每年70亿人次的门诊临床数据是宝贵的数据资源，只是，目前，信息的分享和挖掘分析还很不理想。数字化时代，大量的异构系统之间需要交换分享数据，组织间的信息收集与信息共享，更需要标准治理的理念。

关联性和社交媒体驱动。随着消费者在创新过程中角色的转变（从创新产品的使用者到创新产品创造的参与者），数字创新越来越以用户需求为中心，而用户与技术知识团体之间的社交关联推动了数字创新的快速迭代。小米手机创新成功的原因之一在于小米公司不仅用迭代的方式开发软件，也用迭代的方式开发硬件，其“基于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开发模式”充分调动和利用了由系统核心开发人员、论坛荣誉开发组成员、论坛活跃用户构成的10万人互联网开发团队。小米的MIUI系统可以每周进行更新迭代，社会化媒体的兴起则为小米等企业的市场造势和产品扩散奠定了基础。迭代创新成为数字创新时代中国企业的新特征。

政策驱动下的数字技术与产业融合。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陆续出台了“三网融合”、“两化融合”等多项政策，为数字技术与产业的融合发展奠定了基础。而我国通过一系列重大科技专项在集成电路、通信网络、先进计算等信息科技的技术布局，提高了数字创新主体在新业态与新模式下创造新产品和新服务的能力，以满足快速变化的市场需求和适应新产业竞争格局。

余江：中国科学院大学网络创新与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

胡文淼：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硕士生

孟庆时：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博士生

张越：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延伸阅读：

中国式创新让西方心情复杂

什么是中国式创新？

国外媒体的说法很多。《福布斯》杂志网站认为，中国式创新，是在用一种“变种”的互联网模式，降低终端价格，提高用户数量，最终通过内容搭载的广告和内容收费等模式盈利，营造出“平台+内容+终端+应用”闭环生态系统，形成价值正循环。法国《回声报》称，中国开始在数字领域占据强势地位，全力推行经济的数字化，由“互联网+”支持的中国版工业4.0正走在路上。

中国式创新的内涵非常丰富。其中，“互联网+”正成为中国实现经济升级、转向创新驱动的重要力量。

一方面，西方国家注视中国式创新的目光很敏感。

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称，中国式创新“一直具有前瞻性”，例子是这里有“世界范围内首个国家级网约车法规”，中国的网约车已迅速从一个小众领域发展为一个大规模产业。

他们还注意到微信让老牌传统运营商如坐针毡，甚至变成线上线下连接一切的通道。《经济学人》称中国的用户反应最为迅速，个个如同数字化达人。

德国《商报》报道称，在美国苹果公司销售业绩下滑的同时，华为及小米等中国品牌却风头正劲，意味着中国品牌赢得了国际影响力。

但另一方面，西方注视中国式创新的目光又略迟钝。

凭借移动互联网等领域的创新科技，中国的移动购物产业其实已领先美国。2015年，阿里巴巴于“双11”这一天的旗下平台销售额就远远超过美国感恩节三天假期里全部网络和实体商场的销售总额。更重要的是，阿里巴巴的交易是用支付宝方式完成的，在这一块儿，实体货币退出交易舞台。但这种潜移默化的、不以货币而以数据为载体的资本，似乎还没有引起长期以货币为霸权的国家的重视。

互联网商业化之后，美国人在它的基础上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中国互联网发展从照搬美国模式，到摸着石头过河，开始寻找到自己真正合适的生存方式，终于形成了不同于美欧模式的东方特色。

这种中国式创新的成功，是中国的创新力量开辟出的一条独特发展道路，也是我们坚持自主创新走出的道路。这路我们走得很踏实。在世界经济深陷“泥潭”、原来的引领和拉动者选择收缩的背景下，西方国家注视我们的眼光只会愈加复杂。对此我们想说，你们看你们的，我们且自行“练好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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