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奇函
来源：负负禅师（ID：fufuchanshi）
微信群里一程序员问：“正直的人在这个社会会不会不受待见？”然后描述了他的“正直”：“同事做得不好的地方当面指出”，“别人想隐瞒的东西他也都勇于公开”，“他当面驳斥的‘傻X’想法”等等。最终，他同事、上司、客户的关系不断恶化，被迫辞职。
他总结“自己太正直，社会太虚伪”。群里一批人回复：“社会就这样。正直的人没有活路”或者“活出自己就好！让虚伪的人去死”“对啊，我说话就是很直啊。”“我不爱拐弯抹角，就爱坦诚相见。”“最鄙视那些有话不直接说的人了！”等等。突然一哥说：“你们这帮傻X。”
“凭什么骂人呢？”“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等一阵反攻声响起。这哥说：“我觉得你们是傻X直接说出来，算不算真诚？”大家无语。“我觉得你们是傻X就直接说你们傻X，我这判断负责任吗？”大家无语。“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你们会觉得我没有教养还是真诚？”大家无语。“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我们的对话有什么正面意义吗？”大家还是无语。
经常有人带着巨大的优越感和无辜脸说“我很直”，“我人好”，“我想什么说什么”。他们秉承着强大的道德自信和伦理自负昂首挺胸走在人生大道上。但是，铁和血的事实证明，他们在社会中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四处碰壁，人见人烦，聚会是气氛狙击手，工作是团队纤维瘤，聊天是话题终结者，恋爱是情场鬼见愁。
为什么？难道“人品好”不应该获得尊重和重用？“好人”不该有好报？这个世界怎么了？难道这终究是一个黑暗虚伪的世界？答案很简单：这个世界不是不能容忍真诚正直的人，它只是容不下没教养的傻X。
人品，从来不是傻X的附属物。人类精神宝贵品质的土壤不会生长出傻X的恶之花。那些粗俗不堪的放荡灵魂只是有了一份人人具备的道德底线，而他们却拿着这个底线当作大十字勋章，耀武扬威走在道德广场，把自己的无知粗鄙和廉价直言捆绑销售，高声叫卖：“我人好”。
什么是人品？是指个体依据一定的社会道德准则和规范行动时，对社会、对他人、对周围事物所表现出来的稳定的心理特征或倾向。如果你想什么说什么，却不考虑别人感受和社会影响，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哪怕还对社会有正面意义，但是你说出来的话的结果就是让别人不爽，让问题悬而未决甚至恶化，你就是做人有瑕疵。
真诚、正直、坦荡，都有一个核心，就是“真”，说真话、办真事、求真知。“真”强调的是对待事物的态度，这种态度的表现方式和践行方法，有时候是要根据相应的社会规则和人性短板来因地制宜。这种因地制宜本身是一种能力——在保证“真”妥善践行的前提下，让自己生活更好、让别人心情舒畅、让社会和谐欢快的技巧。
“做人求真”只是人品好的一个底线，但是求真的过程中和别人发生互动，能否让别人也开心接受，能否让周边欢快共赢，乃至让社会和谐进步，则需要本事。一个人的“情商”就是要在天赋的基础上一点一滴不断打磨和积累起来的。毕竟，你怎么想是一回事，你怎么表达是另一个回事，你给别人造成什么影响更是另一回事，别人对你的反应还是另一回事。
“心直口快”而不考虑别人感受和周边影响，首先是能力问题。“不顾他人和周边而心直口快”，本质就是不能够妥善处理个体和社会的关系，在复杂的人性和人情面前不能匹配上起码的成熟。智力起点低也好，家庭教育差也好，社会经验少也好，总之情商过度低下的粗俗无礼的人很容易将个性中起码又微弱的真诚无限放大，将他们锈迹斑斑的灵魂展现给文明个体。当文明个体对他们呈现出排斥姿态的时候，他们就会堕入苦闷和愤慨。这是病，得治，药不能停。
再次这是品质问题。“不顾他人和周边而心直口快”，终究是一种对他人和社会的不负责任。只顾自己表达意见，忽略其他人的想法和感受，为了坚持自己的意见而不惜以别人伤心难过和团队处理问题低效率为代价——这叫什么？叫自私！虽然得知自己掌握真理，但是知道自己会造成负面影响，不花精力构建出一个更具有策略性和技巧性的解决方案，而只是放纵自己的任性来简单粗暴地处理问题，对于个人这是精神懒惰，对于社会这叫责任缺失。
另外，你确定你说的就是对的？你有多大把握保证你每次以牺牲他人好心情和社会效率为代价的“真话”是真正符合事实的“真话”？你和别人因为“真理”不欢而散有多少次是在科学问题上你对他错，又有多少次是价值观问题上的你优他劣？在这个绝大多数事情你都无法确定对错的世界，你还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对你的莽撞评论和蛮横意见和颜悦色呢？
“真诚”二字，往往沦为情商低、能力烂的遮羞布。尽量不伤害别人感情，那是做人的基本修养，和人品好坏没有直接关系。为人处世不及格，待人接物总挂科，还天天嚷着自己的思想品德好，你要么是阴险做作找借口，要么是无知二货纯傻X。
所以，你每次恶语伤人或呆头砸事之后就是标榜自己标榜得再纯粹，你也不能否认你就是一个能力不足、品质欠缺的弱者。你不应该在人家问“你看我的宝宝可爱不可爱？”的时候回答：“让这个猴离我远点。”你也不应该在人家婚姻求祝福的时候祝酒说：“下次结婚我就不来了。”你更不应该在人家挂科的时候安慰人家：“你这么笨就别学习了。”
让自己爽，让别人和社会不爽，你就是危险品；让自己不爽，让别人和社会爽，你就是牺牲品；让自己不爽，让别人和社会也不爽，你就是残次品；让自己爽，让别人和社会也爽，你就是正一品。正一品是目标，牺牲品是情怀，危险品是贱人，残次品是傻X。
曾国藩说：“百般拂逆之时，唯有逆来顺受之法”。做人做事要有底线和原则，也要有技巧和方法。解决一个问题，实现自己理想，让别人开心，让自己顺心，最终让社会安心，立的是德行，凭的是本事。
总之，不管你多“实在”，多“纯真”，你如果不具备基本的社交能力和做人技巧，你就是能力不足且无资格抱怨社会。社会终究是协调组织，人类终究是群体动物。一意孤行的独狼注定要被群体排斥。在任何时代任何环境都是一样，孙悟空也有个紧箍咒，人猿泰山还要有猩猩家族。
李贽曾评价海瑞，以张居正作衬：“先生如万年青草，可以傲霜雪，但不能充栋梁。”比起你表达的内容，人家有时候更在乎你的态度；比起匍匐在人性底线的道德机会主义分子，社会更需要的是具有理想主义情怀的实用主义建设者。
关于作者：杨奇函，清华大学学士、硕士，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访问学者。曾经的高考作文满分获得者、前清华大学经管学院学生会主席，学生时代作为主持人对话过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艾瑞克·马斯金、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等。本文摘自人民文学出版社新书《如果你想过1%的生活》。
作者：杨奇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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